不负朕的期许,平定草原?
还是莫要辜负朕,莫要…行那不忠反叛之事?
被言语提及却被行动忽视的贺齐敏感地察觉到皇上那未尽之语。
能够在牛金死后独力支撑军方十数年, 甚至和平过渡给李敛,贺齐靠的不只是赫赫的威望和两任皇帝的信任, 更多的是靠过人的智慧和出众的政治敏感度, 才可以一直庇佑着军方一系避过朝堂里众多的冷枪暗箭。只不过, 平日众人只注意到前两项因素, 而忽略了他的后两个过人之处。
临出征前,皇上竟对静涯起了隙嫌,这可真是……
贺齐脸上不显,暗地里却是大为摇头。
想要化解,但一时之间都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立即消除皇上的猜忌。
贺齐不由得忧心忡忡起来。
而较贺齐还要敏感万分的太上皇也是眼皮子一跳,狐疑地瞧了自家亲儿子一眼。
回想起当初下这道旨意的时候,儿子那像死了亲爹似的表情……
都说孩子是父母前世的债主,太上皇从前是不信的,现在发现不得不信了!
他前世都一定不只是普通欠债那么简单,肯定是穷困潦倒,走路掉钱包,出门遇抢劫,打工遭欠薪的那类型,欠债欠及全京城人的那种程度!
太上皇一下子挤开皇上,示意他为其他将士打气鼓劲,心里提醒自己一定要找个时间跟这蠢儿子好好聊一聊。
皇上心下委屈。
父皇啊!父皇!许李敛为元帅,掌节制边境之权已经很危险的了,朕见有贺齐在旁制衡一二都就捏着鼻子认了。您老人家还偏要让冯延年去做监军!朕不是否定他的能力,但什么叫监军!?能够钳制、压制武将的才叫监军!冯延年能吗!?他能吗!?
现在好了,连话都不准朕说两句就赶朕走,究竟朕是您的亲儿子,还是李静涯才是你的亲儿子!?
虽然心生不忿,但逼于太上皇多年以来的「淫威」,只好憋气地跟其余将军逐一鼓励起来。
依太上皇当了几十年皇帝,一贯霸道的性子,他才不理会皇上的委屈。
委屈?不服气?都给我憋着!
「此次北征,你可有把握?」太上皇紧盯着李敛问。
李敛回过神,正色的回道:「敛沒有把握。」
「哦?」太上皇眼里却没有丝毫惊讶之色。
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战场上形势变幻莫测,不是兵多将广、人强马壮就一定可以取得胜利。
太上皇双眼闪过精光,「朕明白匈奴的棘手之处,但是…朕希望在朕有生之年,能够看见草原归入大周版图的一天。」不只是匈奴,就连突厥、鲜卑、柔然三族他都要通通拿下。
「呼韩邪骁勇雄豪,有壮志横扫天下,审时度势,顺其者生,逆其者亡。以其之心而放之四海,以其之志而加之全人,势不可挡,是个了不起的枭雄人物。」即使身为敌人,太上皇也不得不对呼韩邪给予一个极高的评价。
「匈奴用了几十年来休养生息,现今兵强马壮,在呼韩邪的带领下更成了草原当之无愧的霸主。而且,在呼韩邪手下的匈奴兵士不再如往日般闲时放牧打猎,战时出征,反而日夜操练,真正成了气候。」虽然退位为太上皇,但东厂有关草原的情报,他还是一份不落的仔细阅览过的。
李敛赞同:「匈奴人自幼在马背长大,弓马娴熟,当中的射雕者更能独自成军,实在不容轻视。」话虽如此,但他对自己一手训练出来的天策将士有绝对的信心。
太上皇的双眼绽放出炽热的光芒,踌躇满志的道:「愈难得到的东西,愈能激起朕的雄心壮志。此刻,朕的身心仿佛感觉到年轻时的火热。它,正如熊熊烈火一般在燃烧!」身穿一身明黄色的九爪金龙袍,双手背负,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质,仿佛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在俯视万生。
李敛双眼一酸。
自从十年前宫变,皇爷一下子失了三个儿子后,李敛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如此意气风发的模样了。
李敛激动得单脚跪在地上,衷心的道:「敛愿为皇爷效死!此战不灭匈奴、不把草原纳入大周版图之中,敛绝不回京!」
他不好读书,对诗词都没有什么兴趣,只记得几首合自己口味的诗。
他记得唐朝骆宾王有一首诗是这样写的:
「平生一顾重,意气溢三军。
野日分戈影,天星合剑文。
弓弦抱汉月,马足践胡尘。
不求生入塞,唯当死报君。」
李敛想骆宾王那一刻的心情,应该与自己也是相差无几了,为了皇爷甘愿血洒疆场,以死相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