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阿衍特别好、特别暖、特别招人疼、特别让人……思念。
这份在冬日里挥之不去的思念与寒意一同搅入骨髓,既有柔情蜜意的甜暖,又有独守空阁的苦寒。
相思病到了头,患者会时而心酸地笑,时而欢欣地哭,陷入旁人无法理解的精神状态,干出与原始人设偏离甚远的事。
譬如说,买林衍同款乌木味儿香薰蜡烛。
真傻。穆康无声叹了口气:越活越回去了。
《湖与我》录完编曲后便暂且搁置了。穆康没想好怎么给凡星讲情绪,只能把难题放到最后解决。专辑的编曲工作只剩混音收尾,今天的主要任务是录配唱,对凡星来讲应该是小菜一碟。
可向来发挥稳定的凡星一上午表现得大失水准,一句词NG了十五遍,录到快两点还没录完一首歌的配唱。
“怎么回事?”穆康关掉功放,打手势让凡星出来了,“音很难找吗?”
“不难。”凡星紧张地说,“我今天……状态不好。”
歌手偶尔状态不好实乃常事,穆康没说什么,对凡星道:“先吃饭吧。”
午餐是凡星的助理十二点送来的,两人开吃时菜已经凉了。穆康没滋没味地干扒了几口米饭,眼角余光瞄到凡星接了个电话,把饭一放飞快地冲了出去。
两分钟后,凡星捧着俗名红玫瑰学名切花月季的情人节标配花束回来了,录音棚的暖黄灯光似乎将花的颜色反射到了捧花之人脸上,真真是一幅人面玫……月季相映红。
年轻人就是爱过节。穆康感慨地想:我和阿衍谁都没想起今天是情人节。
“穆老师。”凡星颤抖地把花举到穆康面前,“送给你。”
穆康:“……”
凡星脸红得都快滴血了:“请收下。”
一看就缺乏表白经验,不仅没想起精心准备的表白台词,也不考虑送花对象有没有手接。
穆康左手饭盒,右手筷子,以民工撸饭姿势呆坐当场。
心怀“铁证”的凡星毫不气馁,字正腔圆道:“我喜欢你。”
他隔着花束诚恳望向穆康,眼神清亮,表情期待,一片真心比灯光温暖、比鲜花火红。
可惜没什么卵用。
眼高于顶只为一人折腰的穆大才子对“有人喜欢我”这件事看得比白开水还淡,回过神后连个笑容都欠奉,低下头继续吃饭:“谢谢你,我有伴了。”
凡星没反应过来:“……什么?”
穆康抬起头,认真重复道:“我有伴了。”
凡星:“……”
穆康又说:“感情很好。”
凡星以一种被雷劈了的表情钉在原地。
骗人的……吧?
他垂下手臂,单手握着花束,傻愣愣地看着穆康吃饭。
直到穆康吃完放下碗筷,凡星还是一步没动。
穆康心道看来今天录不了了,站起来打算走人。凡星深吸一口气,握紧双手开口问道:“是……哪位?”
穆康看了凡星一眼,简洁地说:“Evan Lin。”
态度坦然,眼神骄傲,口吻却稀松平常,就好像这是一个毋需多言、每个人都该知道的名字。
反正……凡星知道这个名字。
他在视频里见过,也曾经上网查过,权威杂志《Gramophone》给予Evan Lin的简介寥寥数语:指挥天才,卡洛斯·莫斯特唯一的弟子,指挥风格细腻灵动,是所有年轻音乐家仰望的对象。
虽然凡星不知卡洛斯·莫斯特是何方神圣,不懂何为细腻灵动的指挥风格,但并不妨碍他顷刻间便意识到,穆老师的另一半,是一个和自己二十年人生接触到的所有人都截然不同的、遥不可及的人。
穆康穿好外套,对凡星说:“今天就到这儿吧。”
眼泪渐渐模糊了双眼,凡星却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