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曾经有过五彩斑斓的异象,一如那里曾经有过戚一斐最好的朋友。
朋友贵精不贵多,每失去一个,对于戚一斐来说,都是一种极大的损失。
闻罪不知道戚一斐怎么了,但还是尽己所能,安慰起了戚一斐。他先是为戚一斐拭泪,又握紧双手给戚一斐温暖,最后才试探性的把戚一斐抱了个满怀。
两人就这样相拥在了一起,抱了许久,仿佛已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戚一斐哭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丢人,但眼泪就是止不住。他只能一边悄悄的把眼泪蹭到闻罪的胸前,一边闷声说:“我其实不爱哭的。”
“嗯,你最坚强了。”闻罪就像是哄着宝宝一样,小心翼翼的哄着戚一斐,绝口不提在他印象里,从小到大戚一斐到底哭了多少回。
小时候的戚一斐,真的很爱哭,比他阿姊还爱哭。也不知道哪儿那么大的委屈。
据说,戚一斐还在襁褓里的时候,哪怕是娘奶把他喜欢的小布老虎稍微拿开一下,他都能气的哭上一场。甚至哪怕是见到天和帝,不懂事的戚一斐也敢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并没有什么,一见天子就笑的奇迹。但偏偏天和帝就认准了戚家的龙凤胎是吉星,哪怕是哭的撕心裂肺,都是可爱的。
待戚一斐稍微长大一些,懂点事之后,他终于不再扯着嗓子哭了,还经常想要假装小男子汉,遇到什么都忍着不哭,但,根本忍不住。就好比闻罪第一次见到戚小斐时,他被一匹小母马,都能吓的眼角微红,睫毛挂泪。
随后的幼儿期、童年期也是一样的,和他阿姊吵架,明明气势十足,但吵着吵着,自己就先哭了。
每一幕都是闻罪的珍宝。也……让他真的很想在其他地方把戚一斐欺负哭。
“真的,至少我长大之后,就不爱哭了。”戚一斐再次哽咽着强调,一个大男人,爱哭,这可真的太丢脸了,“我连送我阿姊去西北,都没有哭的。”因为他阿姊已经哭得稀里哗啦,早替戚一斐和戚老爷子把眼泪哭完了。
戚一斐抬起头,挑起一抹嫣红的眼尾,郑重其事的对闻罪强调:“我就哭了两次!两次!都被你遇到了。”
或者说,大概正是因为有闻罪在,戚一斐才会想要哭出来,他只在让人觉得安心的人面前哭。
“那真是我的荣幸啊。”闻罪的手,还在拍哄着戚一斐,见气氛渐入佳境,闻罪才终于因为忍耐不住好奇,问了出来,“那这次又是因为什么呢?”
“因为张珍走了。”戚一斐试着和闻罪说出真相,但他能够说出的话,目前就只到这一步了。
闻罪略显错愕,却在反应过来后,暗暗松了一口气。他之前一直隐忍着没说,但他真的很担心戚一斐,如今,戚一斐总算是接受了这个现实。大概有些人就是这么迟钝吧,接到朋友死讯的时候不会哭,参加葬礼的时候不会哭,反而在遇到某件寻常的小事时,才会真正的意识到,那人真的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
只有当戚一斐哭出来了,感情才会得以宣泄,也就预示着他可以慢慢从失去朋友的阴影里,试着往出走了。
“以后,还有我陪着你啊。”闻罪小声的戚一斐的耳边低喃,无论戚一斐想要去做什么,他都会想到办法与戚一斐一起的,“先生,永远不会让你一个人。”
那一声“先生”,就像是带着电,流过戚一斐的全身,让他酥麻的厉害。
戚一斐腰一软,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闻罪身上。
但也在电光火石间,让他终于想起来了。
那一年,他还在宫里的时候,穷极无聊,非要和张珍、傅里争辩,先生和老公是一样的,都有丈夫、相公的意思。
张珍笑他,老公明明是对太监的尊称,即便是他,也知道太监不可能当相公。
傅里也举例,先生就是对课堂里夫子的叫法,哪有叫自己相公先生的?
戚一斐一人难敌两口,连一向帮他的阿姊,这回也不站他这边了,他只能一个人躲到一边去生闷气,翻来覆去的想着,在他的印象里,就是这样啊。
所以说,他的人生经历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戚一斐无处可以倾诉,就问了自己身边一个一直低着头的小太监:“你说,先生是不是相公的意思?”
“殿下说是,自然是。”
如今戚一斐才恍然的长大了眼,看着闻罪:“你,你,是不是,那个……”
闻罪暗着占便宜的好日子倒头了,就,改为明着占便宜了!
闻罪勾唇:“自然是我啊,殿下。我当时用一些小办法,遮住了眼角的泪痣,不想被分配到殿内陪你。”
戚一斐真的很大方,大家都想去伺候,闻罪使了些手段才争取到,但这点就没必要让戚一斐知道了。
“殿下,您说,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宿命呢?您教会我的第一个词,就是相公。先生我真是倍感欣慰啊。”
戚一斐抬手,死死的捂住了闻罪的嘴,恼羞成怒威胁道:“你闭嘴,不对,闭脑,不许再想了。”
闻罪却趁势,亲了亲戚一斐的手心。
一种莫名滚烫的感觉,由手心而起,哪怕戚一斐着急忙慌的放开了闻罪,手心却始终烫的不像话,让他一直忍不住的想要去注意。
“咳,”戚一斐没话找话,转移话题,“我听说,你在报恩寺,给我准备了一件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