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柯回到出租屋时已经很晚了,他住在三楼,破旧的筒子楼自然也没有电梯,拖着酸胀的腿,乔柯好不容易爬了上去。只是等他走到门口,却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脚。
乔柯看清楚脚下的箱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箱子是黑色的,很旧,边缘的皮都磨得没了,乔柯认出这是他用了多年的旅行箱。箱子里面装满了东西,一看就知道是胡乱塞进去的,拉链被卡住,露出的那点布料分明是他的衣物。
乔柯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试着转动门锁,待发现果然打不开后,乔柯深深地叹了口气。
他出门之前房东来过,威胁他再交不出房租就要把他赶出去,他当时急着走,好言好语地求房东再宽限几日,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果。
不过想想也是,毕竟人家也不是做慈善的,凭什么白给他住。
乔柯觉得自己很累,他早年拼命赚钱是为了给母亲治病,后来母亲去世,他手里剩下那点钱全都给了齐沐清,他本意是想着两个人一起存钱买房,他不懂理财所以交给齐沐清保管。后来发现齐沐清的家世背景,他们的关系暴露,乔柯因为拒绝跟齐沐清分手而被雪藏,再然后就是齐沐清对他说分手……
那之后他们再也没见过面,乔柯也没去找齐沐清要回他的积蓄。
并不是齐沐清贪他那点存款,这点乔柯还是了解他的,齐沐清大概是忘了,因为他根本看不上吧。
而乔柯……他觉得丢人。
“所以这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乔柯摸了摸口袋,一张五块纸币和一枚一元硬币就是他的全部了。
乔柯站了起来,看了眼住了一年多的筒子楼,认命地拖着箱子往楼下走。
他实在是没力气了,箱子都拎不动,拖在地上“哐哐”地磕在台阶上,在深夜的楼道里换来几声暴躁的怒骂。
乔柯没吭声,逆来顺受的。
这是这些年他学会的第一个词。
乔柯下了楼一路往江边走,路灯下那道修长的身影任谁看都显得无比落寞。
他路过便利店用仅剩的钱买了一瓶二锅头和一包辣条,在江边找了个风的地方蹲在马路牙子上,一口酒一口辣条这么吃了起来。
其实齐家人也不是真想逼死他,虽然跟星辉公司合同没到期,乔柯不能转行做别的工作,但星辉每个月都会给他几个龙套角色保证他饿不死,房租也刚好够用,只可惜上个月他有一笔大的支出,龙套那边的收入又还没过来,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这才会欠了房租,身上只剩那么点。
不过……也无所谓了。
乔柯将酒瓶放在地上,转过头去盯着那片黑夜中显得异常沉静的江水,目光微动,似乎在权衡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死寂一片。
良久乔柯叹了口气,摸出根烟点上。夹着烟的那只手曾经白皙修长,想当初随便拍一下发到上都能引起一堆迷弟迷妹的尖叫,只是此刻那手上的皮肤却显得有几分病态的蜡黄。
瘦骨如柴像只鸡爪,就是不知道啃起来是酸的还是臭的。
无所谓,乔柯想,他甚至还有心思打趣自己。
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他呢?
乔柯喝酒很快,几乎是用灌的。辛辣的酒液从嘴边流出顺着线条优美的颈项掉落在衣襟内,他灌完一瓶,眼神已经有些迷蒙。一晚上什么都没吃,还空腹灌了一瓶二锅头,乔柯空虚的胃部早就在挣扎造反了。如火烧一样的灼痛,几乎痛得他喘不过气来,乔柯深吸了口气。
没关系,马上就好了。
乔柯眯着眼,脑子不甚清醒,他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上两步,差点被搁在一旁的行李箱给绊倒。
“又、又是你,今、今天第二次了。”乔柯大着舌头,直勾勾地盯着那箱子,仿佛要把它看出花来。好半天摇摇头一脚踩上花坛,眼睛转向那不远处幽暗的江水,似乎是想一步跨过去。
就在此时口袋里手机不停地震动,乔柯醉了,反应很久才想起来是自己的手机,翻出来看了一眼。
见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乔柯皱着眉,混沌的脑子漫无边际地想了半天,却是什么都没想出来,只在那个号码第二次拨打时手一抖按了接听。
“乔柯!”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男声,这声音他听了十几年,即使这会儿不太清醒也绝对不可能听错,只是按理说那声音的主人应该忙着洞房花烛才对,怎么可能会给他打电话呢?
乔柯思考了很久都没得出答案,他抿着嘴,一声不吭,面上是一种淡漠的神情,电话那头的人语速很快地说着什么。
乔柯头痛起来,他也懒得分辨,只觉得烦躁不已,站起来就将手中的手机猛地甩出。
身后就是花坛,再过去一点是围栏,围栏下面便是江面。
醉酒的乔柯力大无穷,一下将手机丢进水里,他满意地点点头,又一屁股坐下,手臂在膝盖上圈出一个舒服的地方,脑袋贴上去闭眼睡了,嘴里含糊道。
“垃圾。”
秋日的夜晚凉风萋萋,浓重而诡异的雾像是某种躲藏在幽暗中的怪物,慢慢从江面上笼罩过来,吞噬了那道萧瑟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