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抱着苍碧,一路冲回洞府,寻找地方安放,洞里却一个舒适地角落都找不着,转了半圈,把目光定在大老虎身上:“城旌,醒醒。”他这一声动用了体内因魂魄受损残存不多的妖力,直接把话音传进城旌脑中。
“嗯?谁叫我?”城旌一骨碌起身,见是连云,怒号一声,“你又要干什么!”
“怎么了?”爰爰醒了,警惕地看着连云,鼻尖耸了耸,蹦到连云脚边,“无烟?你把无烟怎么了?怎么有血味?”
“城旌,过来。”连云敛眉低喝。
出于兽类的本能,城旌身体不受控制般,乖顺地走了过去。
连云轻柔地剥开怀里的外衣,把伤痕累累的苍碧放在暖融的虎背上。
“你!你怎么把无烟弄成这副样子!”城旌怒号,虎啸震彻山洞。
“安静。”连云又是一喝,不响却极具威慑。城旌当即噤声,爰爰缩到他背上,抬起小巧地毛爪子轻轻抚着苍碧头顶。
连云把一块珉玉按在颈项,幸而珉玉这东西虽属灵矿,使用起来却没什么禁忌,也与施用者的妖力强弱没多大关系,他强迫自己稳下心神,深呼吸片刻,稍稍修复了魂伤,扔下珉玉,指尖再次覆上苍碧眉心。
“你做什……”城旌又要吼,爰爰跳下来趴在他嘴上:“他好像在救无烟。”城旌窥看一眼,似乎觉得有理,半躺下身子,给苍碧圈出更舒适的位置,两只小妖不说话了,静静看着。
只没一会,连云就移开手。
苍碧醒了,没感觉身上有任何痛感,眨了眨翡翠瞳,幻成人形,见连云那正看着自己,那双墨眼中竟有一丝水光般的反射,心里不安万分,赶忙说:“不痛,真的。”
“我知道。”连云道,方才他施了术,屏蔽了苍碧痛感,却没有办法治愈伤口。
苍碧与他对视半晌,依旧摸不透那面无表情下藏着什么,垂眸见了手上一道道伤痕,此前有明确的痛感,知道哪里有伤,现在不痛了,反倒不安起来,忽然问道:“我脸没被刮花吧?”
“有……”爰爰才起了个话音,被连云一掌捂住毛嘴。
“没有,很美。”连云以指拂过白皙如玉的脸庞,纵使苍碧保护得再好,还是不能万无一失,右耳边,留下一道拇指长的浅痕。
第105章 千年玄蛟与白狐小妖 十六
苍碧脸庞微红,拣起一块珉玉,一大串的疑问再次灌入脑海,血色又褪了下去,看了眼正瞧着自己的城旌与爰爰道:“我没事了,你们安心吧。”
两只小妖总算被注意到,哀怨地瞪着水汪汪的眼,爰爰跃到苍碧面前,抬起爪子想趴白玉般的手臂,碍于伤口,只能悻悻地原地匍匐:“无烟,你吓死我们了。”
苍碧抬手摸了摸毛茸茸的兔脑袋:“让你们担忧了。”
爰爰蹭着掌心,舒服地眯起眼,连日来的警惕消减,不时就两眼一闭会了周公。苍碧又安抚了城旌几句,城旌似是怕了连云,没敢再多说什么,揽过爰爰,缩起毛脑袋,不消片刻,也睡了个天昏地暗。
确认他们都安睡了,苍碧轻唤了一声:“连云?”
连云坐在虎背后头,面向苍碧,一直不言地看着他们,闻声立刻靠上去,查看苍碧伤口:“哪里痛?”
“哪都不痛。”苍碧看着黑得如浓墨的身影,眼中漾起浅浅笑意,“连云,你从来不是要杀我,对吗?”
碎石乱布的洞穴中,一缕朝晖幽幽探入,给叶绿霜白的洞沿铺上一层浅金。日光一寸寸横移,缓缓照亮山穴,洞府里,宁静却不失生气,魁梧的大虎沉稳呼吸,毛茸茸的侧腹微微耸动,侧躺在上面的白衣男子,面容如玉,长发似雪,嘴角微微勾起,掩饰不住的浅笑。
“连云,你从来不是想要杀我,对吗?”见连云迟迟不答,苍碧又轻声问了一遍。
“是,我从未对你动过杀心。”连云坐在城旌后背那头,背对着苍碧,沉沉回复,裹身玄衣勾勒出的背部线条,略有些紧绷。
苍碧侧首探到他面前,身下大虎不适地动了动身子,继续梦海淌游。他静了片刻,等城旌完全没动静了,又欺上一步,长发顺着虎背滑下,与连云的墨发融在一起:“那究竟是为了什么?你用珉玉做了匕首,是为了修复我的魂魄?我受伤了吗?”
“什么匕首?”连云不看他。
“你在装傻。”苍碧咄咄逼人,往虎背上又攀上些许,下颔几乎要靠在黑金肩甲上,“你都知道的,我在山阴听到你叫逍遥,你就是我老板连云,半点都没失忆,也知道我是苍碧,不是无烟,对不对?”
连云双手环在胸前,闭上眼:“无烟,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既然你说我是无烟,那怎么还给我取苍碧这个名,有什么意思吗?我倒挺喜欢无烟的,又缥缈又出尘,和我这身白很搭。”苍碧不死心,整个翻过虎背,坐在连云身边,动作间崩裂了伤口毫不自知。
连云一睁眼看到的就是染血的广袖,敛眉抓过他手,按在腿上:“莫乱动,伤口裂开了。”
苍碧仗着不痛,还是不老实,连云干脆指尖一点,把痛感还了回去。
“……”浑身的伤痛登时排山倒海地漫上来,苍碧鼓起嘴,千辛万苦忍住痛呼,一滴眼泪悬上眼角,再也撑不稳身子,一晃身子摔进连云怀里。
连云再往他眉心一指,痛感又消散了。
“再乱动,我就不帮你了。”连云道。
“好嘛,我不乱动了。”苍碧老实地缩起手,见连云没避开自己的意思,眉头的结还散了不少,心里的雀跃逐渐胀大,大着胆子躺倒他身边,拉过连云手臂,“城旌的背不舒服,睡得脖子疼。”若是城旌听见,估计得喷出一口凌霄血。
苍碧打量着连云眉宇的川字波动,有恃无恐道:“老板……不不不,连云大人,你的手臂又紧又壮实,定能治治我的脖子,你看我现在伤得那么重,还是为了帮你,能不能……”
连云二话没说,顺着苍碧的手势,把小臂递到他颈下。
苍碧心满意足,正准备享受老板的臂枕,往后一靠,触到黑金薄甲上的龟裂,立时弹了起来:“啊,我都忘了,你受伤了。”
“别乱动。”连云把他按回身边,眼神移过白衣上又洇出血色的几处,道,“再乱动,我走了。”
“我不动了。”苍碧老实地仰躺,手还抓着连云小臂,解开系在手腕上的细绳,把薄甲解下,轻巧地掳起黑袖,露出横着数条血道子的皮肉。
“疼吗?”苍碧问,不等连云回答,他便自答了,“你其实不该来拦我的,白受了这伤,定然很痛,我没你那么神通广大,不能给你止痛。”
“无妨。”连云说。
苍碧看着那伤口,心里越发不好受,又不会什么治愈法术,想起兽身时,受了皮肉伤,总是自行舔舐伤口,便低下头,伸出纤巧的舌,贴上了连云小臂。
温暖的舌尖划过伤口,带了一阵热辣,直烧到心坎里,连云呼吸一滞,微微抿唇,侧首看着苍碧极为认真的埋首在自己小臂上,眼神微闪,说出的话音竟带了细小的抖动,词穷般仍说了那两字:“无妨。”
苍碧细细将伤口舔了一遍,也不知是兽类的唾液真有效果,还是连云恢复能力强,原本一条条往外翻的伤口,竟退去了红肿,然而皮肤上却浮现出另一种意味的桃色。
“好些吗?倒是不肿了,怎么红得更厉害了,也比先前烫了。”苍碧细长的指小心地移在伤口之间,抬头看连云,正撞上他专注的黑眸,心跳不禁一顿。
“好些了,不痛了。”连云抽回小臂,掳下袖子,打理平整,系好薄甲,遮挡全部伤口,却解下了另一手的护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