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睁眼抱住那不知何时加班回来的柳恣,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柳恣并没有醒,略有些苍白的皮肤平滑如瓷,手感温热。
幼安垂了眸子看着他,半晌才俯身吻了吻他额前的碎发,起身去煮鲜鱼粥。
说来有趣的是,幼安家的浴缸,最后还是拿来当鱼缸了。
柳恣在楼上有双人按摩浴缸,相比之下自家浴缸因为空间的原因,哪怕一个人坐进去都得曲着腿,自然就扔那当摆设了。
如今虽然政事渐稳,无论江银还是扬州都逐渐平定安宁,商会里某些不安分的人心思彻底放在了宋国那边,临国在铆足了力气往上爬。
辛弃疾偶尔知道他有空回来,就会提前买几尾鲜鱼放在那里,煮些养胃的老姜鲜鱼粥给他。
柳恣显然是被馋醒的。
他一醒来,就闻见了热乎乎的江米团子散发的糯米香气,还有鱼皮被微微煎焦才会有的奇妙味道。
头发乱糟糟的元首在被子里拱了两圈,哼了长长的一声鼻音。
“你难得休息两天还起这么早。”
“睡很久了。”辛弃疾正切着姜丝,声音细碎又颇有规律。
柳恣抱着个枕头又拱了一圈,懒洋洋地开口道:“你这出征在即,我也应该象征性的挽留两句,起码说些‘别断胳膊断腿回来’之类的话吧。”
“怎么会。”辛弃疾慢悠悠道:“我断胳膊断腿,医院里也接的上,不是吗?”
他上次亲眼看见,那江银医院竟然把工人的断掌都全部接了回去——而且在数月之后,那手掌竟然还能拿握东西。
这种‘把断掌缝起来继续用’的事情要是由说书先生讲出来,恐怕能挣不少的茶钱。
“最好别。”柳恣凉嗖嗖道:“你敢出事我就敢就始乱终弃。”
“嗯?”辛弃疾尾音微微上扬:“你在威胁我?”
柳恣气呼呼地一个翻滚下了床,快步走了过去,凑过去吧唧了一口。
“不管。”
姜丝切完,又开始片鱼。
白净明润的米粥在锅里被熬得咕嘟咕嘟冒泡,粮食的香气闻起来朴实而又美好。
柳恣在浴室里找到了之前留下的小皮筋,对着镜子扎了一个小马尾,踩着拖鞋叭叭地又凑过来:“我这样好看吗!”
辛弃疾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的头发不知何时留长了不少。
柳恣的头发原本就柔顺而有光泽,无论短发还是半长都颇为好看。
他这鲻鱼头一梳,前端几缕垂在额侧,后脑勺上面是小马尾,下面是接近肩侧的长发,看起来倒和平日里那个威严冷淡的元首是两个人了。
痞里痞气,倒也很好看。
“怎么想起来留长发了?”辛弃疾把那鲜鱼片和葱段一起铺到碗底,拿起木勺来浇热腾腾的粥汤。
在滚烫的米粥浇上去的一瞬间,薄如宣纸的半透明鱼片瞬间被烫熟,连带着把葱香也带了出来。
米香肉香混着葱香一起洋溢在整个厨房里,真是让人越闻越饿。
“我一直觉得你的长发好好看。”柳恣帮他铺设好碗碟筷子,便收拾餐桌边小声道:“但我恐怕没办法留这么长。”
辛弃疾怔了一下,反问道:“好看吗?”
“嗯,不阴柔,很有气质。”
至少在参政院里,越来越多的新实习生在审批通过以后流通进来,绝大多数人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谈吐举止,都在有意的效仿这后起之秀辛议员。
这七年里,扬州城的服化风俗已经彻底临国化了。
既不走时国曾今的洗剪吹烫染十二色的风潮,也不像宋国那样事事精细讲究。
由于从前没有借鉴,现在政府也不约束管制,所以人们在融合不同穿衣、打扮风格上,越来越随心所欲的进行调和与创新。
老宋人耽于奢侈的攀比之风,哪怕一个县城的庄稼汉吃不饱饭了都要在衣服上穷讲究。
可是伴随着纺织工厂的建起、染料配方的不断测试和确定,穿各种颜色的衣服再也不是什么难事。
南宋越往后期秩序越崩坏,无论士子官民都可以违禁官令,在服饰选色上百无禁忌,怎么浓艳华丽怎么来。
问题是到了临国,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不能显示自己有钱了——
现代工业实在是太可怕了。
而相对应的,各种新城民在不断改良旧服,给裙襦长靴加上松紧带尼龙扣,用各种现代的小设计来进一步改善衣服带给人的舒适感。
至于不同人对待长发的态度,就更有趣了。
如今八十万扬州人里,只有四万左右的江银人混在其中,无论男女都有短发者,长发也长不到哪里去。
而江银中学以及整个江银城里,留着长头发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江银人也开始跟风让孩子留长发,觉得这样将来更方便在扬州融入人群。
不同的工作决定了不同人的态度。
部分安全性稳定的工厂里,只要能把头发扎好束紧,就没有问题。
可因为出现过有人的发簪掉落,又或者盘发突然散落,连带着人被卷进机器里,造成整个车间紧急制动的情况之后,绝大多数的工厂都明着要求只收短发工人,不剪长发不许来。
俗话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但古代人也理发,只是不会剪那么短。
再说了,万一自己被饿死了,或者工资太少连父母都养不活,难道就是好的选择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