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家所在的小区面积很大, 无论是房屋建筑还是绿化都做得非常美观。尽管是在新年来临之际, 小区里也并没有寒冬里的萧条。道路两旁的广玉兰, 绿化带的法国冬青与红花檵木仍恪守岗位, 为小区装点着盎然生机。
祁杉把那件令人遗憾的事暂且搁置到脑后, 开始欣赏起小区的风景来。这一细看之下, 倒是有了点不同的发现。
不远处的几棵火棘后面,站着一个正在打电话的男人。祁杉之所以会注意到他, 就是因为他打电话的举动。在刚刚祁杉看向那个方位时,其实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他身后的一小片梅花。可在他的视线中,那个男人偷偷看了他几眼之后,像是掩饰一样拿出了手机。
祁杉并不会无缘无故怀疑有人监视自己或跟踪自己,实在是他从男人身上看出了一种心虚的感觉。正所谓,做贼心虚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 大多数时候,祁杉对此深信不疑。
他没有向男人走过去,只是站在原地继续看着那个方向。他忽然很想知道,这哥们儿能顶住他几分钟的注视礼。只是他倒是兴致勃勃,被他牵在手里的青玉却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傻愣愣地站在这儿。
“哥哥,你在看什么?” 青玉仰头问他。
祁杉低下头,神秘兮兮地对他道:“青玉,有个叔叔好像在跟着我们。”说着,他悄悄指了指那哥们儿的方向,“青玉发现没有?”
青玉听了之后皱眉苦思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最后这句话完全是祁杉随口问来哄孩子的,只是没想到青玉摇头之后却道:“我可以帮哥哥问问。”
“啊?问谁?” 祁杉满心莫名,看着青玉松开自己的手,走向几米之外的一棵海桐,把手伸进枝叶里一抓,居然抓出个人来。
祁杉:“……”他是什么时候练的这项技能?
青玉这一把抓得很准,一只看似弱小的小手卡在那人的脖子上。后者想逃逃不掉,因为被扼住脖子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一脸惊恐地被青玉拖出来。那是个大约三十岁的年轻男人,个子本就不高,被青玉抓在手里,只能佝偻着身子跟着青玉往祁杉跟前挪,看起来就更矮了。
“青玉,不可以没礼貌……”祁杉刚想尽一下长兄的责任,好好教导青玉一下什么叫以礼待人,舌头却忽然卡了壳,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如果他没瞎的话,那个年轻人,是没有影子的。没有影子又害怕青玉的,祁杉暂时只能想起一样东西。“别过来!停停停……你们就站那儿,别过来!”他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蹦,拉大了与那年轻人的距离。
“哥哥……”青玉叫了祁杉一声,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变得很害怕的样子,还叫自己不要过去。他委屈了。
祁杉这会儿可能顾不上他,他的全副精神都放在了青玉手里的那只鬼身上。而青玉手里的那只鬼也顾不上正在害怕自己的祁杉,只是发着抖防备着青玉,唯恐他扭过头来就要把自己给吞了。这一人两鬼,形成了一个颇有意思的循环。
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他,过去了好几分钟,祁杉才哆哆嗦嗦地开口,打破了循环:“抱……抱歉,我们家小孩不太懂事,那个,就是想问点事。”说着他又对青玉道:“青玉,快把叔叔放开。”
年轻的鬼在出于本能的惊恐和搞不清楚状况的蒙圈中,离开了青玉的鬼爪。
“……” 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你们想问什么?”
青玉回到了祁杉身边,年轻的鬼却打死都不敢再向前一步。对于现在彼此之间的距离,大家都相当满意。
青玉攀着祁杉的大腿求抱抱,因为刚刚祁杉拒绝他走近,现在他需要补偿。祁杉低头就看见他抱着自己大腿,一脸的委屈和渴望,如他所愿把他抱到了怀里,这才把精力再次放到那年轻鬼身上。“我们想问一下,那边的……”祁杉正要指向刚刚男人待过的位置,却发现这一会儿没注意到,人已经走了。
于是他只好问:“刚刚那边站着的男人,他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们?”
年轻鬼观察了青玉半晌,终于确定他可能没什么危险性,总算抖得不那么厉害了。听了祁杉的问题,他仔细地想了想,道:“确实是,从你们进了小区他就跟进来了。而且,这也不是第一次有人跟着你了。”
“什么意思?” 祁杉问他。
那鬼说:“从你第一次来这个小区,就有人跟着你,每次都有。前几次的是同一个人,你都没发现,今天这个可能是新上岗的,技术还不熟练,就被你发现了。”
这个信息实实在在地把祁杉震住了,以致于连他刚刚对鬼的恐惧都被暂时忽略,居然面上十分淡定地对那鬼道了谢,让青玉把他放了。
“会是谁派人来跟踪我?” 祁杉的这个问题还没想出答案,新年的钟声就敲响了。
大年初一一早,祁杉就被祁爸带着给长辈们拜年。到这一天他才发现,其实从小他几乎每年都会去祁杭家拜年。只是小时候的事久了,他记不住。后来稍微长大了一点,到了记事的年纪,祁杭就去留学了,以致于他对这个大堂哥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
不过祁杭留学回来这些年,他怎么也没见过他?
这个问题,祁杉的堂伯母,也就是祁杭的母亲给了他答案:“你大堂哥出门去了。每年这个日子他都要早早出门,所以他回来这些年,你来拜年都没见过他。”
“他做什么去了?” 祁杉问道。
堂伯母叹了口气,祁杉一看就知道这里边可能又有什么故事。
“你应该也知道了,你大堂哥结过婚,只是才两年你嫂子就没了。今天是你嫂子的生日,你大哥每年的今天都要去看他。”堂伯母又叹了口气,“明明都已经订婚了,他却总也放不下,都五年了,真是……”
原来是严和的生日。
祁杉和祁爸一起从祁杭家出来,刚出门就对祁爸道:“爸,我同学找我过去聚聚,我就先过去了。”
祁爸不疑有他,点点头,“去吧,晚上还回来吗?”
“回,当然回。只是很久不见的同学一起碰个面,中午聚在一起吃个饭叙叙旧,下午玩玩就回去了。”
“那行,去吧。”
祁杉想去跟严和说句生日快乐。
进小区后,祁杉特意留意了下,的确有个人一直不着痕迹地跟着他,距离不远不近,表现得很自然,仿佛只是一个同路人。这一点果然比上次的那哥们儿熟练多了。
祁杉搞不清楚这些人的来意,但也感受的出这些人至少没恶意,也就不再管他,继续向着严家走去。一直到了严家围墙外,他才想起,如果每次他过来都有人跟着他,那他跟严和说话的时候岂不是都被人看见了?
他们看不见严和,那不就只看见他一个人在这里自言自语。正想着,小黑猫跃上了墙头,跟祁杉看了个对眼,“喵——”
不会的,他们可能会以为他是来找小黑猫玩的。祁杉这样想着,对小黑猫招招手,“新年新气象,我给你买了个新的牌子的小鱼干,听说比上一个牌子的好吃,你来尝尝。”
祁杉以为小黑猫会明白他的潜台词,进去帮他叫人出来,然后再跳下墙头享受他的劳务费。只是没想到一天没见小黑猫,这小家伙脸皮都厚了,不干活就跳下来开始要吃的。
“你要先帮我把他叫出来,我才给你打开。”
“喵——”小黑猫叫了一声,在原地坐下来,显然没有进去帮他叫人的意思。
“做买卖不能耍赖的。”祁杉循循善诱道。
小黑猫端坐不动,“喵喵——”
“你……等等,”祁杉忽然意识到,“他不在?”
“喵!”对了!
“去哪了?”
“喵喵喵!”我哪知道?我就算知道又怎么告诉你!
祁杉觉得刚刚小黑猫似乎用短短的三个喵吐槽了他很长的一句话。“算了。”他打开包装袋,“便宜你了,小家伙,就当是给你的新年礼物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