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你突然信佛了吗?”舒星弥面无表情。
寒息伸手去握舒星弥的手腕:“生气了?”
舒星弥抬手打开寒息的手,静默不语。
刚才咽下去的甘甜的茶水泛出淡淡的苦涩。
“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互相陪伴,不好吗?”寒息的声音温柔下来。
“那以后呢?”舒星弥微微垂着头,寒息看不清他的眼神。
“以后?”寒息眨了眨眼,自嘲地笑了:“干我们这行的……哪有什么以后?也许明天我就死了——不, 也许今天和你分别之后我就死了, 我怎么许诺你以后?”
做杀手的哪有什么天长地久。
“你死了,我立即自尽,随你去了。”
寒息的心脏仿佛被猝不及防地捅了一刀。
他怕的就是这个。
“你可别了, 我下了黄泉都不得安生。”
“金盆洗手,退隐江湖,不行吗?”舒星弥的眼神近乎祈求了。
寒息果断地摇了摇头:“我还不能退隐。你要是不想做这行了…你就退隐吧,找个良人结婚生子,过上安稳的日子,你我依旧是朋友,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一定帮你。”
“你就说你喜不喜欢我。”
“我喜不喜欢你有什么意义吗?反正这段感情又不可能有什么善终……”寒息饮了口茶,茶已经有些凉了,直凉到心里去:“你要是想白头偕老,换个人吧,我不合适。”
他是喜欢他的。
正是因为喜欢,才不能跟他在一起。
因为他知道,今日山盟海誓,明日痛失爱侣,这不叫幸福。
而杀手,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没命的营生,哪里配得上“白头偕老”四字?
“为什么不能退隐?你还有什么事情没做完吗?我可以帮你的。”舒星弥握了握茶杯。
“知道得越少越安全,知道得越多越危险,祖爷没教你这个?”寒息笑着站起身:“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不能出来太久,恐人生疑,茶钱我已经付过了,我先走了。”
“等等,下次什么时候见面?”舒星弥伸腿挡住寒息的去路。
“有缘再见。”寒息笑道。
他的笑容中有淡淡的寂寥,还有极力掩饰的不舍。
“不行。”舒星弥扣住寒息的腰带。
“真走了。”
寒息扒开舒星弥的手,直接掀开窗子跳了下去,以他的轻功,眨眼之间就不见了去向。
舒星弥也跟着跳下,街头巷尾全是叫卖七夕花灯、绣帕和各色饰品的小贩,来来往往的行人遮住了他的视线。
他像个和父母走丢的孩子,又像只被主人抛弃的猫,在原地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寒息。
没办法,只能先回拾春阁了。
以后再想找寒息,就去梦蝶茶楼或添香苑蹲点,守株待兔,不信逮不着他。
舒星弥气鼓鼓地转身往拾春阁方向走,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他一回头,竟然是寒息。
这人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你又回来了?”舒星弥心跳顿时乱成一团毛线。
“走,送你回拾春阁。”寒息拍了下舒星弥的背。
他刚才走到半路,又不放心舒星弥自己回去,怕有人盯着他,还是送他回去比较安全。
“不麻烦五爷了,反正我对你来说也只是床伴,一个床伴死就死了,还特意送干什么?”舒星弥望着寒息,用眼神拷问他的灵魂。
寒息捏了捏舒星弥的脸颊:“这嘴怎么这么厉害。”
“别摸我。”舒星弥一把打开寒息的手,转身走了,嘴里碎碎念:“我是你的人么?准你摸了?动手动脚的,成何体统——”
寒息回来找他,舒星弥心里还是有一丝暖意的,只是嘴上不饶人。
“竹郎等我……”寒息紧步跟上。
“谁是你竹郎。”
其实舒星弥越是这样,寒息心里越是喜欢得不行。
也许天生一副贱骨头,好言好语不爱听,就喜欢句句带刺儿的,越刺他的心他越开心。
寒息和舒星弥走的是人迹罕至的小道,既近又偏僻,不用担心有人盯梢。
快到拾春阁堂口的时候,寒息看着舒星弥进了大门,这才转身走了。
*
傍晚时,寒息买了几盒糕点清酒,去了姐姐的坟前。
他有个过世的姐姐,不是亲姐姐,他幼年乞讨,在乞丐堆里有个大他十几岁的女乞丐,她讨到什么好吃的都会分给他吃,两人姐弟相称,曾相依为命。
暮色下的坟地青草离离,一个个隆起的土包上竖着大大小小的碑,很安静,连夏风吹到此地都不忍喧嚣,懂事地凝顿片刻,似乎是在默默悼念离世的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