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变回了最初进行仪式前的人体形态。
“澜澜,我哥哥他病危了,我也不想活了。”丛奕在电话那头声泪俱下,“我不知道怎么办了,全家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忙的,包括我哥的妈都在国外没有回来,怎么办啊澜澜……”
颜澜听着丛奕无措的声音,又想到赖羽曾经和他讲过丛奕询问抑郁症相关的事情,此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他很怕丛奕出事。
“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颜澜朝着停在祠堂外的迈巴赫走,淋了一身的雨水,“啊?还在家里的别墅?私人医生?要不然赶紧去二院吧,行……一会儿见。”
颜澜小跑了几步,在车前朝着方才藏狐兄弟和魏逍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捂着胸口吐了一口酸水,一咬牙系上安全带上了车。
魏逍是他最重要的人,丛奕是他的朋友,也是他重要的人。
颜澜的头发都被雨水淋得湿漉漉,他咳嗽了几声,给自己系好了安全带才开车,在路上给藏狐兄弟打了个电话,但对方没接,转了语音信箱。
颜澜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先、先去我丛奕那边一趟,你们找到魏逍,一定要告诉我。”
他把手机放到了一边,踩油门提高了车速,朝着环山路的方向开了过去。
在丛家的小教堂内,丛奕正跪在耶稣雕像之前,握着他哥哥的十字架合十双手,向主忏悔。
五颜六色的玻璃被雨水击打着,水晶灯折射着斑斓的光芒,丛奕穿了一身淡蓝色的衬衣和黑色的西裤,神情庄重而肃穆。
“慈爱的天父,我首先要忏悔的,是我并不信教。”
“包括佛教、基督教……我全都不信,我跪在这里的原因之一,是因为我急切的需要一个途径,去忏悔我错误的一生,您甚至不需认真听我说话。”
“来这里的另一个原因,是我的哥哥丛德,他十分相信您的存在,我爱他胜过一切,他的身体做不了祷告,我方才替他做了,您该知道他的那份心意。”
丛奕清秀可爱的脸没了往日的笑脸,他说话的声音很轻,语气也很温柔,与冷漠的内容格格不入。
这些轻飘飘的语句,在他说出口不久之后就被吹散在风中,消失殆尽。
“我要忏悔,我是一个肮脏的人。我不仅身体被禽兽玷污,我的双手还沾满了鲜血,我肮脏的灵魂有着太多难言之隐,孤独漂泊于世间。”
“我杀了我的大哥,我在我瘫痪的父亲的饮水里下慢-性-毒-药,我主动引诱了我哥和我发生关系。”
“呵呵……”丛奕弯起眼睛,小虎牙从嘴角露了出来,他眼神有些悲伤,但一滴泪都没有流出来,“说起来,我可真是个烂人呢。”
“我还要忏悔,我带有不纯的动机接近了颜澜,为了我一己私欲不断地欺骗他人,是为了让我唯一的哥哥能够活下去,我为我的自私感到可耻,但我无法改变我自私的本质。”
丛奕说到这里,捏着十字架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他苦笑着继续说道:“如果说,我和我哥的人生注定离不开这种罪孽,那颜澜就不一样,他的善良是因为他骨子里就是个善良的人,他其实不该被我牵扯到这个局里。”
“就像今天,他依然相信我蹩脚的谎言,试图来救我出泥潭。”
丛奕轻轻叹了口气,睫毛抖动着,像是振翅的蝴蝶在风里挣扎。
“即便我做再多的弥补,却无法挽回我一开始就决定要欺骗他、拖他入深渊的这份罪孽。如果我可以贩卖自己的灵魂给慈爱的主,您能帮我让他幸福吗?”
丛奕歪着头,迷茫地看着教堂里彩色的玻璃,说道:“算了,我的灵魂早已四分五裂,连献祭都配不上,这也是我欠下的罪孽。”
这时候,他听到了车子在教堂门口停下的声音,便缓缓地起身走向了教堂外的夜色深处。
颜澜匆匆忙忙地开门下车,焦急地对着教堂里的丛奕喊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做什么啊?”
丛奕站在不远处看他,幽幽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来?”
“为什么要来?你怎么了狍子,不是你叫我来的吗。”颜澜压着胃里的酸水,皱着眉头说道,“你需要我,我当然要来了,别废话了快去医院吧。”
“你那么聪明。”丛奕脸上没有一丝笑容,“应该察觉到了吧?”
颜澜一愣,他心想的确如丛奕所说,最近的他总是阴晴不定,但他觉得是人都有情绪起伏,何况是在面临家人重病这种生死关头。
“我需要你的血。”丛奕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一管就好了,抽完之后,我会把你送回你家。”
颜澜一头雾水地盯着丛奕看,他觉得今天的狍子气质变了很多,让他觉得有些莫名地恐惧。
“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你结束仪式后,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可以做成让人长生不老的药。”丛奕平静地解说,“当然,我也不知道方源说的是真是假,他给了我一份药物样本,说是只要混合着你的血液打进我哥的动脉里,他就能战胜癌症,恢复健康。”
丛奕从兜里拿出了一管淡蓝色的液体,说道:“我只需要你在结束仪式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内的一管血液就够了。毕竟,我的初衷只是利用他家族的奇怪能力治疗我哥的疾病,并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当然,我也不会让方家的人伤害你。”
“只是做成药物就可以了。”
颜澜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何丛奕会知道他和魏逍的仪式?
难道说,丛奕早就和方源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
他的这个假设几乎百分之百的成立,可他皱着眉头不愿相信,他声音颤抖着说道:“我可以给你血,但你不可以给方源,他一定会用这血液去做不好的事情。”
对于方源最近的事情,颜澜也在魏逍的影响下有所耳闻。
方家和妖怪们的战争似乎是历代发生的,起初只不过是普通的妖怪和天师之间水火不容的关系,发展到这个时代,方家也逐渐分流,一部分专心做天师、另一部分则为了经济利益做了不正经的法术勾当。
方源显然是后一种,魏逍这边有消息称,方源要研究一种以妖怪之血做成的新型毒品,企图用毒品去操控部分有着社会权利的人类。最近一段时间,魏逍的手下都在盯着方源让他不敢动作,却未曾料想丛奕这边会先动手。
“我哥,他等不了几天了,所以我必须要你的血。”
起初方源向丛奕建议,可以用阵法破坏魏逍和颜澜的仪式,把续命的仪式转移到丛德的身上去,虽然会具有一定的风险,但能效稳定。
不过丛奕拒绝了,他选择了后一种方法,即便是他的第二人格,也无法做出这种伤害颜澜的事情。
他以为只不过是一管血而已,只要一管血抽出来,剩下的交给老天。
“抱歉了。”
黑暗里出现了几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拿着抽血的设备向着颜澜走了过来,颜澜皱眉,说道:“你不要信方源,他是个骗子!”
“你还不明白吗?君子也好,骗子也罢,我只是不想什么都不做。”丛奕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掏出一根烟叼在嘴边,用打火机点燃了这支香烟。
他缓缓吐出了一个烟圈,烟圈在教堂里逐渐消散,他皱着眉头说道:“别人怎样也与我无关了,我只是想救他而已。”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