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拗不过安茹,只得收下了。
还不到吃饭的时候,老爷子让威雅去给安茹整理房间,“要带朋友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你那房间我让刘姐给你整理过了。”他现实批了一顿威雅,又扭头慈眉善目的说:“小安呀,你跟丫丫上去看看,楼上房间多,你想住哪个都成。”
受了区别对待的威雅喃喃着说:“我都多大人了,不准叫我小名了。”
“多大?你二十八,我七十四,叫叫你小名儿怎么了?”老爷子眼睛一瞪,可不乐意了,“喝喝洋墨水,连小名都不能叫了,那我叫你玛丽叫你KIKI啊?”
威雅被这洋气的名字惊到了,连忙表示丫丫挺好的,随便叫。
上了楼,安茹一进卧室就憋不住了,蹲下来笑的肩膀直抖,“丫丫,你小名好可爱哦。”
威雅气的想踢她的屁股,哼了一声说:“没你可爱,你们家怎么还祖传说媒的?没开个婚介所传承下来?”
安茹不笑了,这不是救她一个人装不过来嘛,不开婚介所还可以到处流动作案,就这还碰见过一个曾经客户的子孙后代呢!
“你们家传承的是手艺,我们家传承的是灵魂,灵魂的事,那能是一般般的祖传吗?”安茹梗着脖子给自己找理由,然而实在太胡说八道,威雅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
“行吧,你说的都对。”威雅给她收拾了房间拿来被褥,“走了一路了,赶紧睡吧,吃饭了我叫你。”
威雅从楼上下来,老爷子瞅了她一眼说:“小安休息了?”
“嗯。”威雅应了一声,坐在他身边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几个东西,没一件是便宜的,她只知道安茹有钱,没意识到她这么有钱,古董都随便送的,眼都不眨一下。
外公看她紧缩的眉头就叹气,“丫丫,你跟其他人的关系,远不至于让你背负那么多,你是你。有时候缘分是很奇怪的,到了的时候,你就摸一下,就属于你了,错过了,你就是再怎么去找也找不到的。”
威雅短促的笑了一声,眉毛一挑,这老爷子,跟安茹才说了俩小时的话,就被传染了,满嘴的缘分,哪有那么玄乎啊,一见钟情的缘分,就是见色起意而已,就像她第一次遇到安茹……呸,她对安茹才不是一见钟情。
“您想多啦。”
威雅翘着二郎腿,哪怕在温馨布置简单的房子里,也能坐出王座的姿态。
“真是我想多了?”老爷反问了一句,慢悠悠说道:“你什么时候带朋友来过我这里?我跟她说话,你偷看她几回?一提到她家里长辈,你比大黄都精神。”
大黄是一只土狗。
威雅抿着唇,一直以来自欺欺人着掩藏的想法被毫不留情的戳穿,并不会觉得恍然大悟,反而窘迫又慌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才好。
她也不是傻的,每次跟安茹提出的问题总是隐含着一点暗自的期待,期待她回应,期待她给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期待她跟她来见见外公,但这种期待是见不得光的,她太差劲了,以前老嘲笑于世卿喜欢唐爱华连表白都不敢,她更怕,跟安茹对比起来,就像黑土和白云。
“别开玩笑了,喜欢是什么东西。”安茹翘起的二郎腿放下来,眼神四处游离,“只是她刚好没地方去,我过年收留她而已。”
“这样吗?”老爷子脸上深且长的皱纹像是被打了魔法,带着看透一切的从容,和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气度,“行吧,这铜佛镇纸能再聚成一对,难得,你妈心不在此也没那天分,你还勉强够,我这一脉单传的画师就先交给你。”
一对铜佛镇纸面容慈悲安详。
“好好修身养性。”
威雅想拒绝,但是看着外公的眼神,话没说出口。
这东西送出去还没暖热,兜兜转转又变成威雅的了。
最后,老爷子从容笑着给威雅留了个箴言:
“敢拿去送人,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
第23章
安茹睡了一觉起来,感觉威雅有点不对头,说话都不怎么看她了,还躲躲闪闪的,有时候她靠的稍微近一点,威雅都僵住了。
吃完饭,安茹说:“出去溜溜弯呗。”
威雅犹豫了一下,外面已经黑了,路灯昏黄,附近都是开辟的小花园和菜地,这种时候连草坪都是黄色的,根本没什么看头,外面既无虫鸣也没鸟叫,甚至还有点萧瑟的冷风。
实在不是什么饭后散步的好地方。
但是安茹殷切的看着她,“我都没来过呢,走吧走吧,陪陪我啦。”
威雅瞬间就觉得外面或许不是那么不可取,至少星星很亮。
于是俩人收拾完,套上厚棉服,出门看星星去了。
这地方好像连温度都比市里低一样,安茹两只手揣在袖子里,像饭后散步的地主老婆,挺着腰跟威雅说:“你说实话,你最近是不是有了什么小秘密,我怎么老觉得你怪怪的。”
威雅哼了一声说:“反正我没有你一脉单传的秘密大。”
其实只是中午谈完话之后,威雅一直自欺欺人的那层窗户纸被老爷子毫不留情的戳破了,从小到大,她什么时候会带朋友来外公家?她什么时候会一直关注一个人,甚至连她祖宗十八代都是做媒人都感到好特别?什么时候会跟着一个人就想知道她在做什么,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但是感情,感情是捉摸不透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再而衰,三而竭,今天看觉得好开心哦,明天看觉得好一般哦,后天看就厌烦了。
林玲女士和威弘文先生,最初结婚的时候,也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的,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家里就看到了威弘文和其他女人不关门滚床单,当时觉得很气愤,想着她妈该有多生气多难过,后来才发现,原来他们是一样的。
并没有什么生气难过,感情说没就没了。
威雅扭头看着安茹,走过了路灯,离下一个还有几步距离,两人都隐在黑暗中,谁也看不清谁的脸。
“我没什么小秘密,我只是在想过两天要走了,该怎么跟威弘文交代。”
“啊?走哪儿啊?”安茹抬头看她,但光线不足,只能看到模糊的面庞,连表情也看不清楚,“这么突然啊。”
“回米国去。”威雅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突然什么?我都老老实实呆了两个月了,威先生惊的下巴都要脱臼了,过几天就给他一个惊喜。”
安茹讷讷了半天,落后了威雅两步,等走到前面,威雅又说:“太冷了,回去吧,被人看到该当你是神经病了,这大冷的天。”
“你才是神经病。”安茹回了个嘴,“什么时候走?好歹相识一场,我去送送你。”
“初三吧,不用你送了,说不定有缘还能在米国见一面。”希冀,就像是潜藏在心底的一根刺,抓住机会就上来找找存在感,好像也成了最近威雅的习惯了,她总是揣着某种希望的跟安茹对话,提出一些潜藏着她某种期待的问题。
坏习惯,要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