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八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又有些狂喜,还有一种,四哥也不是最疼六哥的舒畅感。虽说被大哥的额娘养在身边,但从小就知晓亲额娘另有其人,且身份低贱时,心里总有几分自卑,几分不服,几分渴望。特别是晨昏日醒时,总是会见到的,集万宠与一身的六哥,就算假装的再好,心中还是会嫉妒,愤懑,讨厌,不服,憋气,恼怒。
这东西精贵的紧,那时候皇太祖母赏下来时,也是恰逢大小阿哥们都在向太皇太后问着安, 而自己因嘴甜,会讨好,更因样貌上继承了亲额娘的六分秀丽,每次一脸娇憨地喊着皇太祖母时,皇太祖母总会着人将自己抱进跟前,说好会子话。
就前几日还细细打量了番自己后,笑着与苏嬷嬷说道,“就这么一晃六年过去了,小八都五岁了,这小嘴儿甜的祖太玛嬷的心,都想要化成最甘甜的露珠,镶嵌在你眼里了。不过那小子可从不说好话,要什么,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你,看的你都不好意思不给,得了手后才肯堪堪地露个笑容你看看。也不知是不是小四教了,不许他乱笑,对我是越来越吝啬了,嘴里也只会喊着四哥四哥,苏茉儿,他这是在嫌我老了,抱不动他了吗?”随后又是一阵欢笑。
心知皇太祖母说的是六哥,言语上虽如此说着,但眼眸中却满是发自内心的喜爱与宠溺,是所有的阿哥们不曾享有的,就连养在皇太祖母身边的五哥都不曾有过。而当瞧见俱是有些有些狼狈,迟迟而来的四哥和六哥时,立马满脸焦急地站了起来,一叠声地召太医前来看看。
特别是发现六哥正委屈地眼泪汪汪,却倔着个脸,并十分心疼地一个劲地问着四哥,‘四哥,你千万别有事,哪里疼,不要忍着不说’,皇太祖母的脸上明显可瞧见,满满的怒气与怜惜。上下细看了番,只问了句,“可是踩到油皮子了?”黑沉着脸,满眼风暴欲来的四哥,点了点头,还搂住六哥,安慰一般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才低声回了句,“差点滚下台阶了,若是摔下去,非死即伤”。
当时听完这句话的皇太祖母,颤抖着双手,伤心地闭上了眼睛,怒喝了一句,“喊玄烨来,喊他来,喊他来,我倒是要问问他,儿子有了,没了,到底在不在意的!到底这些个,时不时来几次的龌龊事儿,他还管不管的?他不在意,我在意,他不管,我来管,好歹也是我的小皇曾孙。”
就在人仰马翻,一片混乱时,最后太医给出来的结果:六哥的四肢关节处均是微微有些擦伤,而四哥就比要严重了,需推宫活血散瘀,不留病根。也因为这个,才赏赐了用玉盒盛就,仅只三分之一手掌般大小,极其珍贵的冬青油膏子。
就在小八想着事情,还在犹豫间的当口,大阿哥又敲了敲扇子,眼珠子往四弟握着六弟的手上转了一圈,而六弟只乖乖地随他握着,一脸平静,也没躲闪。知他俩素日里就已如此,感情深厚,吃住行俱是一起,但大阿哥的脸色还是再度冷了冷,满嘴胡沁道,“哟呵,我的四弟不愧是宫里除了二弟外,最金贵的人了,这个东西说送就送,这上面可染了不少的血了。”
胤禛也没有回答,只紧了紧六弟的手,将他拉到身后,并对着大哥点了点头,十分有礼地说道,“大哥的话逾制了,宫里只有三位才是最金贵的,一位住在慈宁宫,一位住在乾清宫,一位住在毓庆宫。而大阿哥现已是儿臣了,而我仅是皇儿而已。且物件哪有人重要,六弟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六转眸看了眼四哥清澈乌黑的眼珠子,十分肯定地点了点头,又间隔着四哥,抬头看了眼大哥,往前跨了一步,抽出双手,理了理袖子,对着乾清宫的方向行了一礼,缓声说道:“皇阿玛曾教导过我们‘大凡能自任过者,大人居多也’,讲的不就是主动承担错误,也还是君子?且四哥说的对,那只是个物件而已,而我已知错,这个赔礼若能得八弟的原谅,我也就安心了。若说染血,种因得果,仅谋害皇家子嗣这一项,已是极重的罪了,简直丧心病狂不是?我想大哥也必是对作恶之人,嫉恶如仇,巴不得早日能揪出来的,是吧?”
胤禛垂了垂眼眸,掩盖住眼眸内的一抹冷光,一直紧绷着的身体随着小六的说法,微微松了松,也好言劝道,“大哥,我们也聊了好一会子了,看时辰骑射师傅应该快到了,让师傅等实不应该。我与六弟得快点了。只是这会子日头是最晒的,大哥与八弟请注意身体。”
“嗯,我与你一道走,皇阿玛还在等我的折子,不能耽搁的太久。八弟自有嬷嬷太监们带着,稍稍逛回园子也可回去了,不然额娘又要念叨我,不会照顾弟弟了。”
三人远远行来,之前的紧张气氛全然不见,只余其乐融融地边走边聊天。小六望了望不远处的校场,教骑射的大师傅还未来,也不用细细辨认站立在靶子前,已练习的衣襟全湿的是谁,也只有他才会如此拼命的练习。
那才刚满6岁没多久的七弟,虽然一直坚持医治,也好了很多,但若是细看,还能见到脚尖点地时有些不自然,且转身时会有点后拖。不过正因为如此,才会十分珍惜着皇阿玛特地下旨允许走出屋子,同其他哥哥弟弟们一起学习满、蒙、汉等文字,练就每个满人都十分擅长的骑马射箭等硬功夫。如此一门心思地加倍认真学习,并快速掌握诀窍,越使越顺畅,越练越喜欢,连只过来瞧瞧的皇阿玛都多次赞赏,“小七,你这是要做大清的将军吗?如此的发奋,进步如此的快速?”
但每次这话传到大阿哥耳朵里,大哥的脸色总不是很好。就在胤禛拉着六弟对着大哥道别完,并目送走他时,二哥已经快步往这里走来。胤禛十分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又带着六弟疾走几步,行礼请安。
☆、第11章 真心有几分
胤礽还未待两人行全了礼,赶紧去扶住了六弟的手臂,让一旁的四弟也起来,并眯眼细瞧着六弟。看到神色不太好的他,急切地问了句,“怎么?宫外住的不好吗?瞧上去,脸色不太好。我本不知道,今儿早晨与皇阿玛一道用完早膳后,想让小禄子将一叠新做的鸽子玻璃糕、金丝酥雀、龙须面送你那儿去,才晓得你已经住在宫外了。”
小六想将手臂抽出,结果却被二哥顺势握住了双手,胤禛的眼光直直地落在了与二哥交握的手上,吐气隐忍。感到很是不自在的小六,只好僵硬着身体说道,“多谢太子哥哥的关心。祚儿我,许是头次住宫外有些不习惯,所以神情许是有些疲倦。”
抽了抽手,依旧没有抽出,在四哥的盯视下打了个寒颤,只好苦笑着对二哥说,“大师傅就要来了,我得去位置上站好了,太子哥哥是否先行?”
就在胤礽好不容易抓着了六弟那双细软的手,还未过瘾也压根不想放下,正想着说辞时,大师傅已经踩踏着有力的步伐过来了。瞧见了太子,对着他打了个千,才唤道,“太子爷,四阿哥,六阿哥都来拉。”
小六乘机拉回了手,侧身避过大师傅对太子哥哥的行礼,又和四哥一起对着大师傅行了一礼。跟在太子和大师傅的身后,走向校场,站到了五哥与七弟之间,随着大家一起再次行礼,听着他那浑厚的嗓音中,点说着那些个今日要训练的内容。
当小六一听是要练习骑术脸色白了白,也不知为何天生怕马,骑上去头就发昏手心冒冷汗,每月一次的校考都尚好,唯有这一项是惨不忍睹,还差点摔下马,已被皇阿玛骂过好几次了。
大师傅看了眼,抿嘴微微垂着头的小六,憨直地笑了笑,黑亮有神的眼珠子落在了一旁的谙达们身上,对着他挥了挥手手。翘了翘胡茬子快走几步,凑近着弯腰说道:“六阿哥无须忧心,今日太仆寺差人来报,说是有两匹小雏马已训养得当,一匹是青骢马,一匹是雪花骢,皆是母马,特别温顺且听从指令。只要六阿哥能克服对马的看法,自然就练的好了。”
小六扭头瞧了眼,谙达们拉出的一匹匹,已被训练的十分妥帖的贡马们,全都是矫健俊美,精神昂扬,毛光铮亮,别具风姿,踢踏间,线条鼓实浑厚。但最末的两匹,却是十分矮小,且垂头敛目,小步脚踏着的雏母马。这时胤礽随意地走了过来,也侧脸细看了番最后的两匹马,称赞道,“太仆寺卿终于机灵点会办事了,也不枉我着小禄子去提点了一番,我觉得那匹白色的不错。”
小六对着二哥欲要行礼,又被一把拉起,这会子胤礽倒没有拉着不放,只兴奋地对着那两位牵着小雏马的谙达招了招手,让小六能细细观看后选一匹喜爱的,大师傅见此乐呵呵地走开,让其余的马都牵了进来。
胤禛怕小六挑错,快步靠近,对二哥行了一礼,才附在六弟耳旁低语了一番,“那两匹马是我令额赤掌过眼的,他回说两匹都不错,纯白色的好看;青白杂色的则行走间十分地可靠,我建议选青骢马。你再不好好练骑术,六月里我们就要随皇阿玛去巡塞外了,皇阿玛也有露口风说会带你去,那你不善骑术,是要像女眷那般整日介地缩在马车里吗?”
随后胤禛瞟了眼六弟,只见他鼓了鼓双颊,憋着一口气,一脸决绝地将帽子摘下,甩了甩辫子,接过谙达捧过来的马鞭。将帽子递给谙达后,右手套入皮子编织而成的绳圈内,握上了微凉润泽的玉质手柄,试了试手感。咬牙对着二哥拱了拱手,打哈哈地说道,“太子哥哥,我瞧着青骢马比较适合我些,它颜色不那么显眼,回头我要是出丑了,瞧见的人也少,哈哈。”
“谁敢笑话,吃我一马鞭子,要不….”胤礽还未说完,就发现四弟对着自己又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就这么一停顿,就听见四弟说道,“既然二哥担忧,做弟弟的怎可不为二哥分担,我这就带着六弟一起练习驭马之术,早日教成,早日让二哥安心。”
胤礽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脸效忠,唯自己马首是瞻的四弟,托向六弟的腰部,与谙达一起将因有些害怕而软了手脚的六弟放上青骢马背,随后四弟又理了理下摆,翻身骑上了另一匹雪花骢,牵引着青骢的缰绳,由雪花骢带动着,小步行走。
胤礽跺了跺脚,眼看着俩人的马匹越靠越近,四弟的手竟然还扶着六弟的腰,让他挺直了坐。猛地抽走谙达已经捧着多时的马鞭,对着他呵斥了声,“去去去,看的爷心烦。”往空中甩了下鞭子,右脚蹬上马镫,十分潇洒利落地跨上了专骑,调转马头,往另一边疾驰而去。服侍的奴才与谙达们纷纷跑的跑,打马追的追,掀起一地烟尘。
而胤禛则鼻尖有些冒汗地哄着六弟,一个劲地说着,“放松,也别软成一团,腰挺直,两腿弧度自然,不要夹马肚夹的太紧,也不要太松,贴紧就好。对,做的很好,不要紧张,目视前方,缰绳也不要拽的太紧,马匹会感受到你的情绪也紧张起来的。对,保持住,多溜达几圈,我们再做大师傅早就教过的那些驭马指令。”
几圈溜达下来,胤禛瞧着六弟确实紧张的浑身冒汗,连衣襟、后背处颜色都深了些,紧绷的脸皮下神色已疲惫的神色,便让谙达将六弟扶了下来,取来早就备好的杏仁露。胤禛半搂住六弟,让他靠着自己歇会,递过巾子,欲要帮他擦脸,却被他拿了过去,摊开捂住脸,发出得救一般的叹声。胤禛只眼眸含笑地问着,“怎么样,多跑动几圈后,是否觉得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可怕了?”
“好像是如此,但我身子骨难受的很。”小六晃了晃快要被颠簸晕了的脑袋,“而且头还很晕,不是四哥在,只怕我又要一头栽下去了。”
“胡沁什么,但凡是大清的皇子,怎可不善马?”胤禛刚板下脸,也察觉出自己的语气太过严厉,软下脸色劝说道:“你怕马,其实马更怕你,你才是真正的掌控者。可知道大清的男子为何皆喜欢骑马?就是因为那无所顾忌,随心所欲的掌控。骑上它后,是行是停,往左还是往右,它就得听你的。”
小六接过谙达捧来的一盏茶杏仁露,先是递给了四哥,然后才托起下一杯,揭开盖子,那甜丝丝中又带着一股子十分好闻的清香,仔细地嗅了嗅,才瞪大双眸看向四哥,惊呼道,“四哥,里头放了什么,竟然如此的好闻?”
胤禛也揭开盖子,磕了磕杯沿,低头轻嗅了嗅,才慢慢地饮了口,抿嘴稍稍放缓过喉的速度,才答道,“嗯,就是你身上的味道,今儿总算是尝到了,但依旧还是差的十分远,是我着敬事房的人去办的。”
“四哥你总说我身上有香味,可我又闻不到的,竟然就是这种香味吗?”小六嗅了又嗅,快速地喝完,将茶盏隔回托盘内,又四下看了番,“四哥,其他人有没的?”
“每位阿哥我都备了一壶,仅是普通的杏仁露。”胤禛又喝了口,转眸瞥了眼六弟,问道,“怎么,不够喝?”
小六将手里揉成一团的巾子也放入托盘内,“四哥,当然是不够的,为何他们的是一壶,我的就只能是一盏?就算是普通的你也来一壶啊,这浑身都湿了,你不让我好好解渴,回头又没力气溜圈了,可不能怪我躲懒儿。”
胤禛笑着对小六招了招手,张开双臂,搂了上去,并将自己还有大半的杏仁露,凑到他嘴边,“这确实是怠慢了我挑嘴的六弟了,来,我的就赔偿给你了,你可不能再嚷嚷着我对你不好了。”
小六也不客气,欲要接过茶盏,却被四哥躲过,再度抵在嘴唇边。也只好看了眼四哥,就着他的手,喝了个底朝天,末了还舔了舔嘴唇,一脸的回味。却不知四哥看了这个动作后,耳尖子猛地烧了起来,扣杯的手都微微有些发颤,转身将杯子搁了会去后。也不待六弟准备好无,只一把托起他,继续往马背上推去。又问了句一边侍立的谙达,“小雏马能否承重两人人的分量?”
谙达行了一礼,垂首认真地回答道,“此马乃由科尔沁的可汗亲手挑选出来的,只做贡马的三河马诞下的小马驹养成。年岁虽尚小,但两位阿哥坐上去已绝无问题。”
胤禛听了后,点了点头,便单手撑住马鞍后靠,脚下与手臂同时使力,腾跃上了小六的后背。待坐稳了后,将落在身前的辫子往后一甩,一夹马肚,一抖缰绳,小雏马便打开四蹄,不再像之前的那般温吞老实,竟然十分畅快地快跑起来,背上披着的流苏防汗绣品,竟也在阳光下流光闪闪,如波涛一般鼓飞着欲要腾空而去。
本被四哥突兀的行为,有些吓到的小六,随着身后紧贴着的温热身体,及一双臂膀搂过来,压低的嗓音在耳边缓缓响起时,那密密实实的护卫,让一直惴惴不安的心,也安定了下来,也开始享受到策马奔腾时的爽快感。就在这凉风吹拂而过的畅快下,放开了的小六,学的很快,竟也能操控着缰绳,带着四哥直走了。小六开心地回眸一笑,一脸骄傲地问着,“四哥,我学的怎么样?是否能随着你们一起骑马畅游了?”
胤禛没有说话,看了眼六弟满是畅快又被激发出男子本性的神色,轻抚了抚他那红润且有些潮湿的脸颊,心跳有些加快,互相对着眼眸时,僵硬地点了点头,心中暗想着,‘你长成这样可如何是好,护的住一时,护不住一世。小时候还些好,现在就连自己也越来越被吸引了,难怪宫里留不住你,若是能想小时候戏言那般,你只属于我多好。’
☆、第12章 暧昧有几分
下午的学业完毕后,大师傅虽未曾夸奖过谁,对小六却也点了点头,待这些阿哥学生们都散了后,整了整衣冠,静等被宣。而已经下学了的各位阿哥们,除了太子是回自己的宫殿,其余的则去了阿哥所洁身、换衣,准备着昏醒。
一间颇为宽大的房间内,人影皆无,遮挡光线的白色细绢,全都下落,只余一面澄黄色的立人铜镜子上,影影绰绰地倒映着室内暖融融的布置,还有那些亮晶晶的摆设。两只并排摆放着的,冒着袅袅热气的其中一只浴桶里,传出阵阵哗啦的水声,也夹杂着忍痛的嘶嘶声及软糯的低呼,“太烫拉,四哥,太烫拉,我似乎有破皮了,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