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后生可畏,你这么点年纪,能做到如此精固奇巧,老怪后继有人了。”
听得明白老人的由衷,柳华生既自豪又赧然,垂头拱手道:“老前辈过奖了。还不是被老前辈差些踩废了去。”
“不必谦虚。”鸣虹哈哈笑,又道:“和善小妖所留书信,是否,是叫你听从那位女子调遣,以此报恩?”
柳华生点头:“确是。那位女子背景神秘,来头极大。可说是一手建起洛阳昭义牡丹堂,送了晚辈一个堂主的身份而已。目的,即是为了这牡丹君。”
说着,柳华生看向不远处匍匐于地的红衣女子,继续道:“具体她并未细说,我只知,这女子自回鹘而来,是为回鹘渗入中原的‘五君’之一,排名第二位的司坎。为报恩,亦为国为民,我以牡丹堂堂主之名,假意钟情牡丹君,将其收入府中,严加监视,直到今日。”
长虹长乐身躯一绷,鸣虹看了眼西蝉,目光深沉:“年轻时即有所耳闻,只是不想,敌国势力早已入侵中原腹地。辛苦你这多年来虚与委蛇,日夜提防……”说着,鸣虹轻拍了拍柳华生的肩,“若真有了情,下手之时,更是苦了你了。”
三两句话,说得柳华生竟是鼻尖一红,喉头一酸,干笑了两声,已热了眼眶,点点头。
可不是呢。
西蝉这般绝妙的女子,朝夕相对,如何不生了情。若不是真动了情,狡黠如西蝉,又如何真信了柳华生对她的情,安于长居牡丹堂。
吸了口气,柳华生道:“西蝉曾与我说过,要在此地面会几位老朋友,想来该是‘五君’之其余。可直到方才,也只我等三男一女。若我没猜错,司艮、司兑已另被高人所截杀,加之张蓑衣临阵脱逃,那么不识枪,便该是司离了。只是不知‘五君’之首司震,是否也已被高人截杀,抑或另有埋伏。”
“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鸣虹颔首说着,往回走向长虹长乐等人,“你个小后生倒是胆大,为了报恩,也不怕我们,呃,什么,什么鬼一样的人?”
长乐笑了:“听说是如神如鬼的绝世高人啊,师叔。”
鸣虹哦哦了几声:“哎说得这般好听作甚,本就早是鬼了嘛!瞧这些年轻人,一个个的,擅入剑冢的,跪守这门口的,直闯山门的,大开杀戒的,哪个把我们放在眼里呀!”
众人都笑了。
气氛难得放松之时,笑看鸣虹的长虹,目光却是一动。
他分明看着自己师父,本是松懈的脚步忽不可察觉地一紧,步行方向亦是毫无痕迹地一转。
体察到长虹微变的气息,长乐亦是顺着长虹的目光,瞧向悬崖峭壁之上。
葬剑冢入口一侧石崖,人工凿葺的长长岩土台阶,直通崖上。
一道脚步声,不再掩饰,堂而皇之,步步而下。
附带一道笑着的声音:“得意,可不要太早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挑衅般的话语,随着年轻人的身形一道出现。
说是年轻人,年纪也不算太小了。
高高瘦瘦,比付云中,甚至比飞声身量更修长些。二十四五的样子,长着张汉人看来不知该说眉清目秀还是深邃俊朗的脸孔,略带孤高的眼角总带着比三分多些,比五分少些的异域风情,偶尔微挑着看人时,便是个七八分的惑人。
看清了这年轻人的眉目,本是握紧扇骨的柳华生忽觉分外熟悉,想起什么,轻轻“咦”了一声。
“放心,晚辈桑哥毗伽,武艺不精,绝不会自不量力,只不过受自家姐姐遗愿所托,来嚼几句舌根,还望诸位前辈见谅。”桑哥说着,迈下最后一级石阶,拱手,“首先恭喜诸位铲除‘五君’其二,但想必诸位隐居在此,未曾知晓,武尊,该说是前任武尊凌峰,有一位十分器重的大弟子重峰,自‘初兵行’凌峰兵败便失了踪影,同门只道他是畏罪潜逃了。”
话锋如此一转,众人一愣。
“只是……说来惭愧了,晚辈不事武学,顶多有些小聪明,重峰潜逃回沙关当夜,便被我擒了。”
闻言,鸣虹、长虹与长乐互视一眼。虽常年隐居,不问世事,但偶尔出谷,或是云墟门人途径此地,总也能多少听见些时事。
桑哥站定,继续道:“同为回鹘派遣之人,我比谁都明白其中精密复杂,至少三人之间互相照应,六人之间互相监视。区区一个重峰,哪怕身为自十余年前隐尊清洗云墟之中回鹘奸细的年代遗留下的老一辈,极为熟悉云墟事务与回鹘暗语,又是凌峰身边红人,行事极方便,又如何能在与吐蕃联络密会之时,次次躲过回鹘人排布云墟内外的眼线,毫无瑕疵?这就是我对重峰最感兴趣的地方,也是我擒住他的一大原因。当然了,最大原因,还是替我姐姐完成清理门户的愿望。”
鸣虹道:“那个重峰,可曾供出了些什么?”
桑哥笑了:“我将他折磨到最后半口气都快没了,还是一无所获。”
众人皆一愣。
“依我判断,他并未说谎,是真的认为一切只是他的能力,与运气。当然,事实不会如此简单。”说着,桑哥看向长虹与长乐身后,一直半跪在地的飞声,“飞声,还记得么,晚来风,唤春节,青禾失了魂。”
自桑哥出现,只瞥了桑哥一眼,认出是谁,便继续垂头的飞声,终于看向桑哥。
“那一次是武尊为扳倒丹尊下的手。若非付云中为救青禾,甘愿担下满城指点,当着众人扯开青禾衣衫,叫青禾恢复了神智,那么做这一切,并因此被云墟削去尊位的便该是江见清了。当时我亦在场,事后也暗中探过青禾,的确未有内外伤,也不曾中毒,我便奇了。之后,为探查付云中底细,亦为得武尊相助,我曾以与西域奇功表征相似的‘失魂引’操纵青禾,但毕竟是不同的。必须承认,倾我毕生所学所下的‘失魂引’,还远不及那奇功之随心所欲,即收即走。而重峰,显然是不会此等绝妙功夫的。会这功夫的人,凌峰兵败,直到此刻,都尚未现身。我想,当就是回鹘‘五君’之首,司震。”桑哥悠悠说完。
鸣虹道:“你的意思是……”
“另有高人,襄助凌峰与重峰。”桑哥说着,哼笑了一声,“又或许,本就在身侧,放任他们而已。”
鸣虹正想说什么,忽瞧见桑哥略带孤高的眼角,微挑着,看向了飞声。
桑哥的目光却自飞声肩头越过,看向飞声身后的另一人。
佩剑失落,衣衫沾泥,很是狼狈。
重瑞。
而此时重瑞眸光骤冷,忽俯身大叫:“啊!!!”
这一声,引得众人心头皆惊,齐齐将目光转向他。
更有一道雄浑掌劲,不知所出,转眼摧枯拉朽!
似已自背后击中重瑞,以致偏了方向,惊风携雷,鬼哭神嚎,直朝桑哥袭去!
近处的长虹长乐大惊,当即闪避。
桑哥眉梢一动,身形避退灵动异常,比长虹长乐更为矫健轻盈,晃影间已侧移一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