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声想说什么,付云中却手脚并用,翻、踹、劈、折、踢、挡、顶、阻、勾、点、拧、推、拉,连出十余招,硬是让飞声开不了口。
“了结隐尊性命,让云墟城失去最后一位足以守护云墟的尊者,也是让我自己动手,搬开身前最后一块大石。你知道吗,阿姬曼要我单身前去救你,是为了不致误伤我的手下,是为了以我为饵,诱出回鹘奸细。她死前,还替我收拾了两个大敌呢!”
付云中说着说着笑了,笑着笑着,招式愈加凌厉了。
飞声已会意。
付云中要的,的确是打架。
掀翻了长和殿,都平息不了他内心的纠结、郁躁、疑惑、懊悔、痛惜、无力、不屑、自嘲、爆发乃至疯癫。
那便只需陪浮云中打一架。好好打一架。
抬手格挡。尺骨连筋带肉,发出干脆而有力的一声。
同样,不带一丝归云剑气。
看见飞声终于认真出手,看见飞声眼眸里只有认真对待时才会浮现的沉邃的光,付云中的眉梢与嘴角一道挑高,挑成个带着暴虐的肆意。
飞声出手了,他也不必收手了。
“你知道吗,还有礼尊老头儿……多少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武尊凌峰坐大;初兵行,当着满城百姓抓捕方雪娥,逼着方雪娥当众戳穿凌峰,激怒凌峰,而后竟以弱不禁风的文尊一脉弟子,代替武尊弟子留守云墟,摆明了快来造反;沙原之中,故意将剑尊凌霄留在绿洲,叫武尊放心出手。老头就是在威逼利诱凌峰夺位,就是将凌峰,将所有威胁势力的目光与攻势都集中到他一人身上。他不是在放任凌峰,而是在放任我。他早就知晓了我的身份,一直一直,当了我与你的挡箭牌。”
付云中的语声几乎要淹没在似要拆了这长和殿的武斗声中。
“只有这样做,才能让我们有机会扩展势力,才能让凌峰等心怀叵测之人现行伏诛,才能让渗入云墟的异族露出马脚,才有可能在那个胜利的时刻,让我抢夺武尊所拥有的力量,也继承礼尊手中剩余的力量,来让云墟城,走上我期望它走上的道路。”
周身一片狼藉,付云中仍未尽兴。
“你知道吗,还有,青尊……那个青尊,还竟然真是我爹的家伙。阿姬曼说,他是为我布下的剑阵,为我留下的追云。阿姬曼说,他一直想杀我,又舍不得杀我,最后终于放弃杀我,还怕其他人杀我。阿姬曼说,我能好好活着,对他来说,就是好的……好他个龟孙儿!!”
边哈哈大笑,边不知伤痛地出招,付云中已全无顾惜,亦全无顾忌。
以飞声势力为壳,渗入云墟城,去揪出云墟城背后真正的人。
却发现,不是一个人,而是整座城。
飞声的眉心却紧了。
面对付云中的攻势,他已相当吃力。幸而付云中可说是一通乱打,几近失了章法。
但他更看得见付云中手心手背渗出的血迹,感受得到付云中发狂般的进攻里,藏着越发不可控制的颤抖。
“而我们就像是群在大人看护下调皮玩耍的孩子,玩酸了,哭累了,就歇歇,以为是自己的游戏,却原来什么都决定不了。”
说着,付云中眸中的笑意已至邪气,唇齿狂狷得带上狰狞。屈膝,俯身,顺手自地上捡了被打落的笔架,指尖三两下,已将之拆做零碎,手腕一紧,执了木杆化作兵刃,急射向飞声。
付云中的声线却是越来越低,越来越安静。
安静得似是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或是一个早已知晓,却迟迟不敢相信的事实。
“我们,都是没人要的孩子。”
闻言,已侧身避过木杆的飞声忽一愣。
满目沉邃,骤而翻覆。
付云中察觉到飞声异状,往前冲去的身形却不变,只双手并出,将剩余的木质小零部件齐齐射出。
四件暗器攻向飞声,飞声不退,反进。
付云中不禁“诶?”了一声。
飞声不但进,还笔直地进!
哪怕因了这般笔直地进,再好的身法也只能避开三件暗器——任由第四道,划过脸颊!
鲜红血珠,应声划过半空。
沉闷肉体触地声,紧接而起。
付云中直愣愣看着。
他被突然发难,疯了似的飞声扑倒在废墟里头,看着飞声不知为何汹涌得翻江倒海的双眸。
飞声扣着付云中双手手腕,死死压在地上,简直真成了只自祁连山走失而来的雪豹。
孤身踏雪,眼眸凌厉,任性狂妄。
冲着付云中大声呵斥般吼道:“你不是!我要!什么时候你不要你自己了,就送给我,我全部都要!!付云中!!!”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但眼眸凌厉,任性狂妄,还紧蹙眉头,带了隐隐的哭腔。
目光里,满天星斗,倾盆而下。
对视,喘息,沉默。
“付云中”。
付云中只觉许久许久没有自飞声口中听见他唤他的全名。仅有的几次,估摸也是惹恼飞声,被飞声责骂的时候吧。
而话出了口,飞声呆了呆,自己先自嘲冷笑一声,撇开目光。
眸子依旧闪烁。面上泛红,也不知是打斗的,憋的,气的,还是懊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