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算格外漂亮,甚至过于端正硬朗的容颜,亦在这金灿灿里格外洒淡出尘,不似人间。
眉目半仰,嘴角轻勾。
迢迢河汉,忽却清寂,仅剩他一人。
开口。
“该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章
付云中由衷认为,要是小青禾站在他边上,不是呼啦啦被风吹跑了,就是哗啦啦被沙全埋了,再就是声儿都没有地被太阳烤成了滩枯禾泥。
一句话还没想完,又一阵风沙袭来,付云中赶紧抬袖遮挡,眉眼都皱成了老太婆。
避风时不经意回头,微睁眼,视线还能越过人群骆驼,遥遥见着滚滚黄沙另一头,只剩下两个半檐角的沙关城楼。
天未亮,他代替飞声混进的第一队人马便经由沙关大门,一路行至此处。
尚能轻易忆起,多年封禁的沙关铜门,在他们面前轧轧打开,抖落簌簌黄沙。
门洞里,迎着被满目沙原映照得尤为耀眼的日头,千百年车辙压过的痕迹嵌在脚底看似坚不可摧的铺路巨石中,深沉圆润,无比清晰。像极被洪荒时代才能得见的铁甲巨车轰隆碾过。
要多少车水马龙的积淀,多少悠悠的岁月,才至于此?
又要多少荒凉寂静的沉眠,同样悠悠的岁月,才又为他们所见?
这还是付云中头一次堂堂正正自铜门穿过沙关。
感慨之余,随着回望瞥见被队伍护在后头,略显艰难地跟随着的平民驼队。
自穿戴便可轻易瞧出,都是些贫苦百姓,带着辎重行李,每辆车都是满载。有的车实在堆了太多货物,人都只能下车蹒跚迈步,让骆驼够力气拉车前行。
也是。但凡能有些条件的,也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凭着跟随云墟弟子便多些安全的侥幸,站在这儿了。
贫富有别,天经地义。自从百多年前沙关紧闭,本是通商要道之一的沙路自此断绝,旅客商贩若想穿越沙洲便得绕过一整段城墙,相当远的距离。这也驱使身无长物的贫民沦为亡命客,私自翻越沙关以取捷径,每成功穿越一次便能比取原道的商贩多省下相当成本,即多赚上不少钱。
这回听说云墟城几乎出动全城精锐,再次入关,常走不常走这条道儿的人们都蜂拥而至,以求护佑。
毕竟危险,云墟城并不愿滋长歪风,但即便不答应,这些人定也会偷偷跟在后头,落得远了更是危险,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付云中倒是不介意的。
他自然没什么好介意。又不是他要守护那帮子累赘。
他自己也是个累赘。
此时四仰八叉躺在车上被骆驼拉着慢慢走,除了风沙大点,偶尔还得装模作样嗯哼哎呀再补一句早知道就不来了,一路悠哉游哉。
充分展示了付云中三大专长:不着调、拖后腿、马后炮。
风沙停了些,付云中又开始捂着腹部叽歪:“哎嗨……这风吹得我伤口都疼了……”
边说边还平躺着翘起了二郎腿,点着脚尖吊儿郎当晃啊晃。
跟在边上用双腿走的飞松闻言,回头,白眼,继续看向前方,理都懒得理这个昨晚还好好的,今早硬说双腿发软的无赖了。
付云中呵呵笑。
必然的。本来还想着终于能和最崇慕景仰的大师兄走上这人比风景好看的长长一路,还能同甘共苦互相扶持加深感情什么的,结果出发时一看,人都给换了一个。
不但换了个人,还挤眉弄眼专冲他笑。
付云中枕了枕脑袋,往正前方一看,赶紧眯了眼。
还真不能看。平躺着,正前方就是老天。又正午,太阳刺得眼直发黑。
还没睁眼,车突然停了。
抬了脑袋,发着黑的双眼好不容易看清,是驼队最前方,领头的“重”字辈师伯师叔携“飞”字辈优秀弟子,率先停止了前行。
后头人面面相觑,看得见此次第一队领队,此行重字辈中最德高望重,医术也最为高超的重烈师叔抬手示意停步,也不知为何。
付云中辨得出,前方近处已是避险处。
并非人工修建,而是屹立沙原之上的石块群,被风蚀得孤立突兀,中间一条道,恰好供行人穿行歇息,避风避险。云墟弟子来往间也在此处常年备下应急粮水,以便不时之需。
本来,到了这儿,该是所有人思绪最为放松之时。
最放松之时,也便是最危险最为可趁之时。
第一队未有尊者同行,带队的七名重字辈师伯师叔虽经验老到,也丝毫不敢懈怠。但就此停步,是否谨慎太过?
付云中转眸,看向边上,也停了步的飞松。
四下里,同是飞字辈的弟子们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提剑警备,本未入门,少见阵仗的应试弟子们更是蜂动。
只有飞松目光沉凝,暗带精芒,直盯向重烈等人处。
付云中的眸底,便泛上一些雾一般的迷蒙了。
但他没有开口。
重新看回前方。
正重烈带头,自骆驼背上缓缓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