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云中撇过脸,将下巴搁在飞声肩上,抬手相拥,改作了个熊抱似的分外亲密的姿势,闭眼,嘻嘻地笑了两声,又笑了三声。
就如飞声小时候,付云中经常对他做的。
飞声的眸光随之骤而黯淡。半垂,掩去残留的星点。
半抬了双臂,本要随付云中的动作回抱,顿了顿,还是放了下去。
紧贴的胸膛。
彼此都能轻易感知的鼓噪心跳。
付云中拥紧飞声。更是个互相看不见眼眸的角度。
睁眼,眸中闪烁早已褪却。
付云中明白,他方才差些就犯个了错。
虽然他也不是很明白,这究竟是错在何处。
方才那半个吻,不是渡气传功时的驾轻就熟,不是玩闹捉弄时的全无所谓,也不是从小到大的示好亲昵。
只是在即将碰触的一瞬间,意识分外清晰。
若真的吻上去了,便有些什么,定会不一样了。
改变的是付云中,还是飞声,亦或是从不可知,知也无用的命运?
付云中不明白。
他只确定,他明白的,飞声也该明白。
连恐惧都算不上。只是,不能。
刹那迷惑之后,不论如今的他或他,迟早能足够理智地勒住缰绳。
只不过这一次,是付云中抢了先而已。
嘻嘻笑过,付云中松开拥抱,啊啊啊着四仰八叉朝后躺去。
繁星浩渺自眼前划过,硕大的满月高悬。
后背没着地,月亮都还没划过眼帘,忽然一道阴影更为迅猛地压将下来。
付云中口中的“啊”立时换成了“哇”,语句未组织好,飞声已双手压着付云中的肩膀手臂,将付云中整个人扑在了沙地上!
飞声背着夜色,一瞬间瞧不清楚表情的面容迅速放大。
付云中当即噤了声。
飞声大了。全部重量压下来,沉得叫人喘不过气。
可付云中却全无心思考虑这点。
再次鼓噪的心跳。
他的目光直直朝上盯着,眸中铺洒了整片星空,禁不住的闪。
自然是能映照星光的。因为付云中眼前盯着的,就是整片夜空。
愣了一会儿,付云中才微微侧头,看向直直压下,却同样在最后一刻撇开唇颊,将整张脸埋在付云中颈项,闭上双眼的飞声。
只不过这一次,飞声做得更为干净利落,全无拖沓。
好似本来就是想这么整个儿扒在付云中身上,盖着星光,枕着付云中,好好睡上一觉。
比此前拥抱更为亲密无间的距离。
太足以瞧得清飞声侧颊上,光影交界处,细腻柔软的肌理、茸毛、鬓发,闻得见彼此早已风干,残余半分的汗意。
好一会儿,付云中看回天上。
满眼都仍是前一刻背着夜色,看不见表情的飞声,一双眸子直勾勾盯着付云中,身后是漫天漫地的星辰。
一时有些恍惚。
怎样的一双眸子呢。
不威胁,不压迫。不怒,也不笑。
强硬,却不强迫。
顶多莫名其妙便叫人无法反抗,无力反驳。生不了气,也笑不出声。
叫付云中突而又想起十二年前初见时,那只自祁连山走失而来的小雪豹。
孤身踏雪,眼眸凌厉,任性狂妄。
飞声不看,不言,不动。
任付云中看他,推他,笑他,睫毛抖都不抖一下。
付云中伸手推,推不开。开口笑,没回应。只好长叹一声,将垫在身后,上蹿下跳后勉强还挂着的旧大氅好不容易拉出来,盖在飞声身上,顺便也盖在自己身上。
边盖着,付云中忽想起七年前,决意入云墟的小飞声格外刻苦勤奋,学文习武,每每到了半夜还不歇息。当年那场“撷英会”前数日,更是没日没夜地诵读练剑。
当年两人关系比如今可亲多了,付云中喊他好睡了,小飞声还会老老实实答一句,睡不着。
再好的底子,再高昂的斗志,人不睡,迟早出事。付云中还为此担心了好几日,某天值了晚班回到小屋一看,飞声竟躺在了他破破烂烂的被窝里,嫌弃似的没拉过被子,扯了一旁也已旧得快成抹布,至少没打补丁的大围巾,随便一盖。
正要出声,又住了口,付云中蹑手蹑脚走近,仔细一瞧,孩子还真睡着了。
从此,付云中便发现,飞声自己也发现,只要靠着了付云中的气息,哪怕个旧围巾,薄毯子,破帽子,飞声便能好好安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