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一直流口水啊?」小三抱着小呆,小呆一直对他笑。
段一齿则因为小三闪得太快,一会儿扑倒在地上,一会儿撞倒自己的同伴身上,直至最后三爷一个闪避,与他错身的段一齿一脑袋往那棵枯了的树撞去,那棵树受重击而摇晃,树底下原本安安稳稳静趴着的野蜂以为遭受敌袭,一大群嗡嗡嗡地飞了出来。小三和孩子们一看,唉呦要死了,黑压压的一大群,少说也有上万只。
小三瞧了一下,这整群人只有他一个是大人,其它的都是小孩。
他当下第一个反应便是大喊了声:「我操!」
第二个反应是喊了声:「快跑!」
然后就由他领头,屁股后头的孩子跟着他一起手忙脚乱地朝密林外狂奔,力求不被那群发了怒的野蜂给扑倒!
野蜂追了他们几乎一里远,直到最后终于追不上了,小三才让孩子们坐下来缓口气。
他把身上的伤药扔了出去,说:「被叮到的人都擦擦。」接着又开始逗起小呆来。
有个孩子在擦完伤药后慢慢挤到小三身边。段一齿因为断后的关系,被叮得最惨,一张脸肿得简直让他的小伙伴们都认不出他了。趁着另一些人帮忙段一齿擦药的同时,那靠近小三的孩子说道:「三爷,你千万别生我们家老大的气啊!前两天小呆走丢,本来还以为被坏人拐走,老大吓得都快哭了,最后好不容易找回来,小呆都还没来得及对他笑呢,就先对你笑了,所以老大才一直找你吵架。」
小三并没有将段一齿的事放在心上,他是大人嘛,哪可能和个孩子计较。不过:「你说小呆走丢?」
小三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小呆,又是摸脸又是摸骨头地,他这是在看孩子有没有什么不对,但小呆却因为怕痒而缩成一团,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孩子的声音爽脆,像铃声似地轻柔好听。
小三将目光望向段一齿那方。恰巧段一齿这时也朝小三看来,双方视线于空中交会,劈里啪啦地犹如打雷闪电。
小孩子讨厌人可以很简单,但要挟带这么大的怨恨却是很困难。
段一齿就算对他就算有成见,也不该恨这么深。
小三觉得这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第七章
自聂婉婉死后,整个聂家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聂家大门被人从外面封了起来,所有家仆甚至主人都无法外出。
当食物渐渐减少,宅子内大大小小三十余口都快没饭吃时,几人爬围墙想逃出去,谁知出去是出去了,不过方方直的出去,没多久便被斩成两段横着回来。
聂家主子聂夙被苏三打成了残废,原本住在府内的大夫就在第一批逃走后死去的人之中,聂夙没了大夫,也没了救命的药,伤口渐渐腐烂,下半身生出了许多蛆虫,整天除了哀痛嚎叫以外,什么事都做不了。
而聂夙的亲娘聂张氏则在九宝玲珑塔被打碎的那一日起卧病在床,自此没有踏出房门半步。
深夜里,聂府养的狗呜呜地长叫着。已经许久没有下人喂牠们吃食,牠们每只都是皮包骨的模样,已经有一、两只倒卧在窝里,连喘气都很困难了。
伤口的痛,让聂夙在夜里辗转难眠。
他的孩子没了,心爱的女人也死了,女人的尸首甚至还挂在大门外无法收尸。每日风一吹起,腐烂的恶臭就会传进聂府里,连同他腐烂的腿,一起发出令人作呕的腐臭味。
聂夙恨,恨苏远远,恨她有权势的父亲;他更恨,恨在背后当她靠山的苏三。
他如今会走到这样落魄的地步,都是苏谨华和苏三所为。
尤其是苏三!
若没苏三这人在背后挑拨离间,一直被他拿捏着的苏远远又怎会挣脱他的掌控不慎失了孩子,最后还害得婉婉和他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死了。
婉婉的孩子被生生从肚子里挖出来的事是苏谨华做的他知道,只有那个丧心病狂的人会这么折磨一个尚在母亲胎中的孩子,也只有那个视人命为草芥的男人会下令将他聂家所有人困死在聂府里。
要活活饿死他们!
「……苏远远……苏远远……」聂夙原本只是喃喃念着苏远远的名字,但到最后想及现在自己落魄等死的模样,心中愤恨进而加遽,令他咬牙切齿嘶吼出声:「苏远远妳死哪去了,为什么没有回聂家来?妳不顾这些年的情分,竟要妳爹活生生弄死我!不过一个孩子罢了,死了一个,却要婉婉母子和聂家上下陪葬,我瞎了眼、瞎了眼才没看清楚妳的本性!原来妳和妳爹还有那苏三一样,都长着一副歹毒心肠!」
厢房的门咿呀一声慢慢被推开,躺在床上的聂夙本以为是哪个下人三更半夜来吵他,但当看清楚从门外缓缓走进来的人时,他吓得肝胆俱裂,整张脸化得惨白,身体也颤抖起来。
「苏谨华!」聂夙大喊:「来人,快来人啊──」
聂夙这些年精挑细选养的那些侍卫一下子就全出现了,然而当聂夙恐惧地喊道:「拿下苏谨华,快拿下他!立刻杀了他!别让他靠近我!」时,那些侍卫却只是站在门外动也不动,每个人都垂着首,单膝下跪,因为他们看到了自己真正的主人。
「你们干什么!吃屎的吗?我叫你们杀了他!」可怜的聂夙到现在都不明白那些平日使唤惯了的人为何突然不听话了。
苏谨华走到聂夙床旁,那张长年带着书卷气的脸虽然还是跟以前一样,但眼睛却有些变了。他合眼再开时,黑色的眼瞳隐隐带上红色煞气,加上一袭玄色绸衫,那气势瞬息间骤变,杀气一点一点地漫了出来,沁得聂夙浑身冰凉、惊恐不已。
苏谨华讲话的调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慢悠悠地。
聂夙只听苏谨华开口,不疾不徐地说道:「你会有手下,是因为我允许你有手下。所有的事情都是我点头,你才能拥有。」
聂夙一个惊悸,差点喘不过气来。突然间他明白房门外那些不同于寻常侍卫的高手那么容易被他延揽的原因了,他以为那些人为他的财富与权势低头,但事实上那些人是苏谨华安插在他身边的!
而以前从来没有曝光的事情如今被苏谨华讲了个明白,聂夙就像被敲了一记闷棍,这代表一切都无须隐瞒了。
因为苏谨华对他动了杀心!
「不,你不能杀我!」聂夙激动地喊道:「你杀了我远远怎么办?她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有了我的孩子!她那么爱我,一心一意要我将她娶进门,你如果敢动我一根汗毛,她绝对会恨死你的!」
「远远还在你身边吗?」苏谨华反问。
聂夙的手一下将被子抓得死紧,额间冷汗直流。
「她自从离开这里,就没有再回来过。她都不回头了,你以为她还爱着你?」苏谨华说。
「我与她多年情分……」聂夙急急说,却让苏谨华悠悠打断:「她喜欢你,所以你才能拥有这一切。记不记得我说过,你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给你的。我捧在手心里的宝贝,是将来要傲视天下的名厨,你却伤了她的心、也伤了她的身。聂夙,你把自己看得太高了。没有远远的名气与帮衬,你和路边的野狗并没有两样。」
「不、」聂夙急喘着要爬起身,然而他腰部以下无法动弹,一张原本端正的脸因为用力而变得扭曲,丑陋不堪。他说:「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来的!将军楼这些年若没有我,哪可能屹立不摇;苏家明明都快完了,若不是我由掌管,你们父女俩哪能衣食无忧过日子;更何况若不是与我交好,那些达官显贵又怎么会来将军楼。
你们一个成天只留在苏家书房里不问世事,一个不过才十来岁什么都不懂的任性女子,有什么能耐撑起将军楼!
将军楼能有今天都是我,是我花了近十年的心血,才让将军楼不至于毁在你们父女俩手里。今日的一切都是我应得的,没有人能从我手里夺走!苏远远不能、你也不能!你等着看,没了我聂夙,将军楼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