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要耍小聪明。”末了还警告一句,“敬事房的太监不在。”
便是皇家围场,住的地方也不算太宽敞,西藏土司送来和亲的宝贝女儿就住在她对面,藏族女孩儿地位比中原人要高,小姑娘一身火红的藏袍,骑在马上,得意地炫耀自己的马术。
元妃嫉妒得险些掐坏自己的胳膊。
她彻彻底底地明白,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倒不是没有别的机会,忠顺王……
伏兵冲进来的时候,元春只感觉得到绝望,洋洋得意地说着自己计划的忠顺王被擒下,恼羞成怒:“皇兄好大的手段!”皇帝不羞不恼,只轻声问:“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要什么手段?倒是你,对得起父皇么?”而后手一挥,不待忠顺王再开口,冯唐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他的头颅割了下来,动作之凌厉,叫元妃唬得晕了过去。
皇帝的手段可见一斑。
而这样薄情寡义的皇帝,也有一个同他一样擅长做戏的皇后,这两人比肩而立,俯视大好河山的时候,是真的不把别人放在眼里的。
妻与妾,主与仆。
元妃不禁抱着抱琴,二人埋头痛哭了一回,又赶忙擦干了眼泪,如今是上皇恢复的好日子,她们在这儿掉眼泪,是给上皇找晦气,不想活呢。皇后派了女官来,言说:“上皇醒了,后宫上下,论理都该去请安侍疾的,只是上皇刚醒,太医说了要静养,皇后娘娘说,不若分个几批去,也省得份位不高的嫔妃们在殿外候着挨冻,贵妃娘娘是四妃里的头一人,皇后娘娘叫您一起去给上皇请安。”
怕什么来什么,如今,也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
皇后今日盛装而来。衣冠首饰皆是一丝不苟。元春几乎莫不清楚她的心思,她是去侍疾呢,还是去炫耀呢?
到了上皇面前她才清楚,皇后只是来示威而已。
上皇对皇后心里有气,见她来请安,依旧是爱理不理的,倒是皇太后,不知哪来的胆子,竟逾矩越过上皇,做主叫她起了身子。
俞太妃愕然道:“姐姐如今可与往日不一样了。”
皇后却没有理会上头的腥风血雨,她小心翼翼地问:“皇上问老圣人好呢。他现如今在朝上,下了朝就来看老圣人。”
这样熟稔的口气,宛若民间夫妻才有的亲昵,太上皇冷哼了一声,倒也没说什么。他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这世上退位的太上皇多了,所谓的荣养,也不过那么一回事。他为了防止自己如唐高祖唐玄宗一般地晚年,倒也不肯放手帝权,可惜结果……如今皇帝看重皇后,而他,以后也要仰仗着儿子,故而倒不曾怎么为难皇后。
皇后问道:“还有一件事,要讨老圣人的示下呢。”
太上皇点了点头。
“十五皇弟没了,忠顺王府抄了,爵位倒是还在呢,可惜他又没个嫡子,几个庶子,爵位给哪个,陛下也没个主意,想请老圣人出个主意。”
太上皇心里凉了半天。
他虽然明白,倒是也明白,忠顺王府经此一劫,定是乱了,想来什么都不剩了,皇帝才摆个样子,给他们留个空壳子,说不定还要冷眼看着几个侄子争上一争。
说实话,忠顺王的几个儿子,连他这个做爷爷的都看不上。
他缓缓道:“十五糊涂,犯下了这事,这王爵,他不配留给儿子了。”
俞太妃忙道:“陛下看华姐姐呢!”
华太妃自打忠顺王犯了事以后就一直卧床不起,她是皇太贵妃,当初就有着同皇后一样的仪仗,太后忍惯了,倒也没去计较。
太后道:“就这样吧,华太妃要是知道忠顺干下了这事,只怕要气得病呢。”、
她如今算是彻底地扬眉吐气了。
太上皇虽然不悦,到底也没多说,只是道:“就这样吧。”
皇后心里却叫了一声不好。
太上皇这招以进为退,着实高明。
第114章
事实上,皇后完全是多虑了,皇帝连客气都没有客气,直接发了圣旨:“遵父皇口谕,夺忠顺王爵,一应家眷,着宗人府逐一审查。”
连端王都唬了一跳。
好在他到底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低头应了一声,便下去了。
御书房的气氛有点凝滞,皇帝却没管,直接喊下一个:“秦王,帐查得怎么样了?”水浮比起林沫的干劲来也不遑多让,早就备好了一应账单,一一描述,他倒是说得有理有据,一股子打死了不少人,御书房里挺多人的姻亲都被提到了,一个个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慢慢来,不急。”皇帝也拧起了眉头,他当然能料到这么些年的账本有猫腻,但没料到猫腻这么多,照这么算下去,他京城里发下去纹银一百万两,一层一层地下去,到了老百姓手里的,只有十万两?而底下的人交十两的税,能入了他的国库的,竟只有十分之一!
所谓的鱼肉百姓,果然如此。
只是纵是生气,他也明白,这事急不得,需得要循序渐进,否则,即使是水浮,得罪的人太多,也会一时站不住脚跟,事倍功半。倒是短短几天能弄出来这样的账本,即使有林沫先前打的基础在,也挺不容易的。于是一挥手:“都散了吧,秦王留下。”
水浮笑了笑,倒也没揽工:“靖远侯给儿臣推荐了几个人才。”
皇帝听他说完,哑然失笑:“他撺掇你用朕的臣子倒是勤快。这些人会到处去说吗?”查账之事,动静虽大,然而里头的微小细节,他还是希望能不叫人知道,留到最后一击必杀。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几个学士都是靖远侯多年的知交好友,人品能力都信得过。”水浮道,“还请父皇多疼疼儿子,给他们准个假,来户部多劳累两天?”
皇帝看着他呈上来的账本,点头应了一声:“户部这么多年,都没能出一个比得上翰林院学士的……这柳湘茹,倒是个全才,本来以为他就一张嘴厉害,想不到还是样样精通。难怪人说林侯柳郎了。他身子不要紧罢?”
“他身子要紧得很,可是又不看,前几日林侯的叔父林溪不是来了京里,主动要给他看看,他倒好,说自己病就这个样子,不去坠林神医的名号罢。横竖他想活着,阎王爷都不能叫他死的。连泰隐都被他给气着了。”水浮又道,“户部倒不是没人能做这些帐,只是父皇也晓得的,如今在京里做个几年的官,就有丈母娘家、恩师家、同乡家……多少交错复杂着,曹尚书难道不比我们会看账本?这么多年也没看出个什么来。倒不是有意的,只怕是从来就不来想。”
皇帝道:“你也别当着朕的面给人上眼药。”
水浮笑了笑,不说话。
皇帝道:“泰隐如今伤怎么样?”
“内伤倒是调养好呢,腿伤还养着,林溪说应当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就是以后刮风下雨的要注意些,他还年轻,身子骨硬,好好调理应当没什么事。”水浮自然明白父皇想知道什么,“昨儿个吕氏去他府上看景宁表妹,倒是一切都好,说是看着有些显怀了,能吃饭了。”
皇帝笑了笑:“秦王妃在宫里呢?”
“在母后宫里陪着说话呢。”水浮笑着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