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为什么主子要去救援皇甫岚萧,贺遥曦心中不太清楚,只道他是主子的恩人罢了,再加上他手上掌握住的一些冷御云谋害主子的细微线索,也明白这南乾定是不能再呆下去。
玉衡卿从来都是不喜束缚的人,做事不顾世俗的眼光,所以手下带出的军士也不拘于小结,这南乾皇帝本就昏庸无道,朝政又被摄政王把持,贺遥曦本就有反心,为将军报仇,只碍于实力不足以与南乾抗衡,现在将军意外归来,又能与北凤结盟,何不顺水推舟,这样一鼓作气的捣入帝都?
而夕殒河畔,早已杀声震天。
皇甫岚萧的身上脸上已全染上了血渍,如浴火的凤凰一般邪肆,赤色的盔甲浸润在粘稠的血液里,竟似乎有嗜血的暗光闪动,他行云流水的挥舞着齐人高的赤宴长刀,在重重包围中杀出一片血原。
他机警的注意着身边所有兵刃的一举一动,对于从每一个刁钻角度过来的兵器都及时作出反应。
皇甫不是那种缩在自己人后面耀武扬威的将领,每一次战役都首当其冲的带领军队在最前线作战,但此时,饶是他武功再高强,身后一千弟兄们的数量也在敌人的围剿中缓缓减少。
他不甘的闭了下眼,呸的吐出一口血沫,心中暗自咒骂自己的不小心,居然没有足够的了解到周围地理环境就如此草率的作战,才会陷入这般进退两难的战局,身上已经出现了几道伤口,可是都抵不过心中对自己无能的愤恨,现在也只能隐隐寄希望于营中的他了……可是,他会来么……?
他确实低估自己在伶心里的位置……回答他的是随后义军大幅的骚乱。
红黑相间的“岚”字旗与暗金色的“玉”字旗交汇在一起,在烟尘之中展卷飞扬。一支鬼魅一般的军队就如突然冒出来的似的破阵而入。
义军在瞬间像破布一样被撕扯开来,带头一骑划出一条血路,直冲阵中。身为原南乾军,怎么可能认不出枭凌的“玉”自大旗!?几乎是在枭凌铁骑出现的同一时间,所有义军便吃惊的慢下了动作,缓缓地往后退出一个包围圈,沙场中弥漫着肃杀,短时静的只听得到铠甲相互摩擦的声响。
月幽也带着一干七旅的弟兄冲进来了。
“将军!”他一边从人与人的空隙中杀入包围,一边吼道,“属下来迟!还请将军赎罪!”
“伶呢!?”皇甫看到了枭凌铁骑的军旗,急急地问话。
月幽一愣,一时讷讷的不知道怎么回答。
却在这时,一支羽箭破风而来,皇甫一偏头,箭尖堪堪擦过皇甫的鼻尖,瞬时射入了皇甫身后已经挺尸的敌人盔甲,竟把厚重的铁甲射穿了一个洞。
皇甫险险的呼出一口气,转头带着个大大的笑容看过去,不远处马上端坐的,不是他家娘子又是谁?
他手上还保持着搭弓的姿势未变,一头长发却不知在何时散开来,随着烽烟和卷起的灰尘微微浮动,精致的脸前飘着几根散下的发丝。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眼睫在脸上投下细微的阴影,但眼底流转的光华却清澈可见。
皇甫屏息看着他心底那个绝代风华的人儿……还真是怎么看也看不够…..他换上一副轻佻的表情,调笑道:“夫人,你怎地要谋杀亲夫啊?”
这句话声音不大,确让玉衡卿身边的贺遥曦、沉云等一干亲卫听个清楚,一时间诧异的望向自家将军。
玉衡卿眉头一皱,大有想直接搭弓再对准那人眉心射一箭的冲动,握着弓的手握紧了又放开,指节都在泛白,一路上怕他出什么事,惴惴不安的赶过来,这人居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皇甫岚萧,再有下次,这一箭就会对准你的心脏!”下次……不要再让自己陷入险境行么!?这么大个人了…..心性就像个小孩儿似的……
“什么再有下次?不就是说个情话嘛~夫人你可不能这么无情啊~”皇甫故作听不懂,心虚的岔开话题。他此刻的形象当真可谓“笑的一脸的血”,看得月幽几个都默默的转眼……这敌阵当前的……夫妻架回去再吵行不……?
伶懒得再和他废话,再说下去,都不知道这人还会说出什么该死的话来。
给了皇甫一个“回去再找你算账的眼神”,他随意把抢过来的弓箭一丢,贺遥曦就恭恭敬敬的把他那把尘封已久的长矛奉上前来……
☆、第二十九章 并肩
其实说是矛,也不完全是,而是经过了改装,玉衡卿专用的武器。
长约一丈多,中脊高出,前后两面的脊中带有凹槽,称为“饮血”,两刃如蛇形展开,由镔铁百炼而成,刃上带着细密的藤形花纹,在矛尖刺入人体中时,血液便会顺着饮血流下,流入两边的花纹之中,将细小的凹槽染上血色,如饮血的银蛇一般妖冶,由于此矛刃为蛇形,攻击范围极广,饮血又导致被攻击到的人流血不止,原理就很像现代的战俘刀,只要有凹槽,空气能够流通,血液便会源源不断的渗出,杀伤力很大,所以名为“蛇饮”,也有人由于它瑰丽的外表,喜欢叫其“蛇美人”。
此等兵器一出,义军众人却是不敢轻举妄动了,虽然听到了消息称玉衡卿已经病死在雒城皇宫之中,但除了玉衡卿之外又有谁能在枭凌铁骑中堂而皇之的使用蛇饮呢?眼前的人身长玉立,风姿卓绰,与那传闻中的阎王似乎只差一个面具的区别,就连走上前来的胡洛斌也下令军队静待,不敢轻举妄动了。
玉衡卿的突然出现打断了义军的行动,胡洛斌狐疑的骑马走上前来:“你……究竟是何人?”
玉衡卿不语,只从怀里掏出了那面白玉的面具,在手中把玩,虽然一直带在身边,但似乎是很久没有拿出来了呢……
上好的羊脂玉在月光下泛着细腻的白,那白玉面具每一个棱角都流转着细腻的光滑,却在玉衡卿带些嘲讽的眼色之下显得黯然失色。
这世上不知玉衡卿长什么样的人大有人在,可只要在南乾参军了的,没有人不认识那块白玉的面具。
所有人都沉寂了,义军中甚至衍生出了狂热的气息,不少人盯着那抹身姿,再也转不回目光……
皇甫岚萧怒瞪,都他妈看什么看!?我的人是你们看的么!?
所有人默契的转眼……
胡洛斌错愕:“不可能!玉衡卿明明已经死了的!在南乾皇城之中!有有御医为证!”
玉衡卿却不答,而是专注的看起了那块面具…….
死在宫中?笑话!御医为证?天大的笑话!!
似乎有些不明的恨意从那双沉寂的眼眸之中流出:“御医?枭凌铁骑都没几个人见过我真实的模样…….御医能证明什么?”
胡洛斌被他的那冰冷如雪的语气吓了一跳,一股凉气从脚心窜到头顶,但却看向自己手下的义军,眼中尽是惊艳和狂热,生怕生出事端来,只好硬着头皮辩白道:“玉衡卿的死讯可是冷王爷亲自发出的!怎么会有错!?”
玉衡卿用手指细细的摩挲这那块面具,宛若珍宝,但在下一秒,内力一震,那块伴随了他将近十年的面具瞬间碎成了粉尘!细细的玉沙从他的手掌中倾泻而出,在空气中渐渐消散……
玉衡卿竟难得讽刺的笑了起来:“冷御云?别说是我一人的死讯……他手上,可牵了我玉家十多口的人命……”
站在他后面一直沉默的皇甫岚萧一怔,是了,伴随了他这么久的疑惑,却在瞬间解开……一开始他还以为伶是玉衡卿男宠云云,可自从让他和福伯相见之后,就开始对他的身份隐隐有了猜忌,唯一想不通的,却是在初遇之时他喝醉酒口中喃喃的“玉”字,一般来说,没有谁会在痛苦之中呼喊自己的名字吧……可现在却想通了,那哪里是什么“玉”,分明就是冷御云的“御”……那个时候,他还在生死边缘上挣扎,却不得不突然面对最信任的人的背叛……
皇甫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像被突然狠狠扎了一针似的,左边胸口骤然一紧。
他走上前去,轻轻拉住玉衡卿的手,十指交缠……
玉衡卿止住了笑意,只觉得指尖温暖的触感传来,理智告诉他要马上甩开,但是自己的手,却不听话了,反而紧紧的回握住皇甫的手,渴求着那个人的体温,原来,一颗心,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陷落……
玉衡卿垂着眼道:“念在义军多是南乾百姓……今日我也不想再战……胡将军,带着你的人走吧。”
“胡洛斌,援军已到,是生是死,你自己定夺。”皇甫一个翻身上马,坐到了玉衡卿身后,已经没有要再继续打下去的意思了。
枭凌一出,义军,自然不可能有胜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