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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臣_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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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刻自己通身冰凉的感觉。

  很痛,很冷。只有这两种感觉,不停地在心中翻搅。

  白水莲的死,似乎是我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哭。后来闵玉死的时候,我都只是在心中滴了几滴血,脸上并无表情。

  我整日待在府里,不停地给自己灌酒,任谁也劝不动、说不得。爹不在京城,更是无人管我。闵兰无法,只得派人在门前守着我,生怕我做出什么傻事来。天公也真是配合,连续几天的倾盆大雨浇在我心头,凉得透彻。喝完了就哭,哭完了就喝,喝到最后,连自己也分不清眼中流出来的是泪还是酒。

  那日我依然喝着酒,一双温厚的手从我背后缓缓抚了上来,一边拍一边轻声道:“烟儿……”

  是春生吧?是他就好,我现在迫切地需要一个人来宣泄我的情绪,承受我的悲痛。

  待我清醒过来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床榻上一片凌乱的痕迹,还有一片触目惊心的鲜红。我走出房门,绕了几个回廊到正堂,只见闵兰正坐在那里喝着茶。“昨晚,皇兄回来了。”看到我出来,他放下茶盏道。

  我愣了一下:“他怎么来了?”闵兰叹气道:“我看你那个样子实在是要不得,又不肯听话,生怕你把身子毁了,就想着皇兄毕竟和你是挚友,他的话你多少是能听进一些的。”又打量了我几眼,道:“感觉好些了么?”

  我点点头:“他人呢?”“他今晨就走了。”闵兰说着,神色又含了几分寂寥。

  闵玉,是你吗?

  想到方才床榻上的那片鲜红,我心头蓦地一痛。

  闵兰给我倒了一杯茶递过来。我接过茶一饮而尽,低头道:“对不起,嫣儿。”

  闵兰一愣,不知所云地看着我。

  “让别人误会我对你……很困扰吧?”我朝他苦笑。

  他只是摇头:“无妨。”

  几日的大雨过后,雾蒙蒙的早晨仍飘着毛毛细雨。我醒了酒,撑着伞到护城河边,远远地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烟儿。”他低声道。

  “……痛不痛?”我轻声问。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些年不见,他的模样更加英武,更加挺拔,俊美得令人窒息,然而我心中早已没了少年时的悸动,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我爱你。”他说。

  我久久地望着他,把伞递过去,淡然道:“我只愿你不要去做那些作死的事情。”

  从他离开的那日我便知道,自己一心念着的这个人,竟想当江山之主。所以才早早地离开,所以才娶了宣大总督的女儿。

  谈何容易?

  然而我与这江山相比,太轻薄,太可笑。我甚至连可以利用的价值都没有。

  伞落在地上,我知道闵玉一直在身后凝视着我湿透的背影。

  这便是我和闵玉的最后一次见面。直到他被处以极刑的那天,我都没去看他。

  可闵兰去了。

  闵兰回来的时候,就像白水莲死时的我一般,不停地给自己灌着酒。灌到高兴了,他便手舞足蹈地对我描述当时的情形:“他临刑前说……说……”闵兰断断续续地笑了一会儿,道:“他说……嫣儿……哈哈……嫣儿……”

  嫣儿。

  烟儿。

  我垂下眼眸,把酣睡过去的闵兰抱到房里,盖好了被褥。

  ……

  头七的时候我梦到白水莲,他坐在奈何桥上唱着戏,绝色的容颜依然令人倾倒,双腿在空中摇晃着,只是不见了那光裸的脚踝。他的表情有痛苦,有喜悦,仿佛就要在那里一直等下去。

  爹回来了。

  爹死了。

  娘在江湖不知所踪,妹妹在深宫不得相见,我已孑然一身。

  守孝三年,我娶了长公主知赏。

  成亲的当晚,她自己揭下了盖头,二话不说地朝我咬过来,直到把我的手臂咬出了一圈血痕,仍是不松口,凶悍的小脸上带着一丝恐慌。

  我冷冷地看着她:“咬够了没有?”

  她不说话,继续咬。我扇了她一巴掌,把她从我手臂上打落下来,就势压在了床上。她狠狠地瞪着我,挣扎了几下后,认命般闭上了双眼。

  我松开手,没再看她一眼,独自在偏房睡了一宿。

  第二日我在街上闲逛,粗眼瞥到一个少年书生顺着墙边独自走着,失魂落魄的样子瞧着相当好笑。是来参加会试的吧?我看了一会儿他那张清秀的小脸,倒也觉得赏心悦目,于是上前搭起讪来。

  “这位兄台,怎么考取了功名,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我拍拍他的肩道。

  少年书生一愣,不知所措道:“阁下是……”

  我便笑道:“敝姓蓝,名玉烟,字景郁。”

  我们就这么攀谈起来。没想到,我的年纪虽比他大上许多,聊得倒是投机,二人都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如此我才得知他名为宋灵图,是应考的书生不假,却也早就落榜了。他在家乡的村里有个很要好的先生,那先生年纪轻轻却是怀才不遇,再加上家穷没有路上的盘缠,便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宋灵图身上,倾尽所有教授于他,又用自己仅剩的钱将他送去考试。谁知宋灵图临考前夜忽然染了风寒,第二天连卷面上的墨字都看不清晰,于是名落孙山。他觉得自己没脸回去见先生,于是只得硬着头皮上京来,想在这里寻个谋生的差事做了,三年后再做打算。

  “简单!”我拍了拍掌道,“灵图的肚里装着真才实学,即便名落孙山又能如何?”

  宋灵图苦笑道:“只再等三年而已。”

  “不必,只要有贵人为你举荐即可。”我厚着脸皮对他道,“比如,你面前的这位。”

  他打量了我几眼,惊讶道:“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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