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扔了。”
“不行我要养它。”
“它是吃粮食的,不养。”
“就养,上次我说养兔子你也说不养。”
“都不准养。”
于是小平安这次炸毛了,“哼!陆沉,你住着我的山洞、睡着我的床、吃着我的兔子还不许我养鸟!我就是要养鸟!”
“哦那你养吧。”陆沉说完练琴去了。
剩贺平安一个人愣在那,他和陆沉从来都是这样吵不起来,每次都是他炸毛了,陆沉平平淡淡的走了。平安每次事后想想都觉得很不好意思,父亲说做人要有君子风度,可他总是这样冲动的和人家吵。反而是陆沉每次都不和他计较,显得很有涵养。
其实陆沉只是懒得理他罢了。
“陆沉陆沉~”于是过了一会贺平安自己凑了上去,“这会还来得及,我去抓条鱼吧。”
“嗯。”正在弹琴的陆沉淡淡点了点头。
贺平安把麻雀安置在米缸里住,然后一蹦一跳的抓鱼去了。边走边想,其实陆沉人也挺好的,会做饭、还会缝衣服。又有文化,喜欢弹琴练字,还准他养鸟了……特别是每天都会做热腾腾好吃极了的饭这点……嗯……以后找媳妇也要找个这样的。
但实际上陆沉是个很可怕的人。
这点贺平安还是明白的。有时他会想,自己为何要救这个人呢,只是不想背负“见死不救”这四个字?他想不明白。
这几天天气越来越冷,也就是所谓的倒春寒。贺平安平时睡觉就不老实,喜欢往人家怀里钻,这天更是变本加厉。
这是小时候和母亲睡留下的习惯,后来和哥哥睡,贺温玉倒是不太在意,每天早上醒来都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抱着弟弟。
但是陆沉确是非常不喜欢的,他天生性子警惕,风吹草动都不会放过。突然被一个人像鱼雷一样钻进自己怀里——他是接受不了的……于是有时候他会把半睡半醒的贺平安推开,然后点穴……平安从来都不知道。
可是今天天气很冷,他们只有一条被子,于是贺平安成了非常重要的暖炉般的存在……嗯,小平安可是个冬暖夏凉的好孩子啊。
于是今天陆沉没有把贺平安推开。贺平安的身体一直都比正常人烫一些,从前陆沉以为他是伤风了,日子久了才发现他就是这个体温,和只兔子一样。
夜已经很深了,贺平安还是没能睡着,他的冻得连脚趾头都蜷起来了。于是想靠近陆沉一点取暖。
没睡着的贺平安完全不知道睡着以后的自己是会往人家怀里钻的……
陆沉感觉到贺平安贴在了自己背上,就像条小白蛇一样软软的没骨头。两只爪子并在胸前动来动去,弄得人很痒,于是离他远点。又过了一会,陆沉感觉到贺平安对着自己的后脖子呼热气,更无法接受。
皱眉,一掌把贺平安的脸糊开。
贺平安“哼”了一声。
黑暗中,陆沉的手糊在贺平安脸上,然后他感觉到贺平安的睫毛在不停的眨巴眨巴,扫到他的掌心上,痒痒的。
陆沉叹气,又往里睡点。这次他宁愿冻死,也要离这个又软又烫又痒的东西远点。
“为什么要打仗呢。”
被彻底糊清醒的贺平安突然说道。
陆沉不理他。
“死了好多人呐。”贺平安又说。
“哪个年代不死好多人。”陆沉回复道。
“你不杀进来,就不会有一个人死。”
“我不杀进来,只是死的不死京城人而已。李阖筹备了三年准备攻打漠北。今年若是我没起兵,现在漠北早已大乱。我杀不杀进来,只有死的是京城人或是漠北人的区别罢了。”
银白的光,顺着洞口洒在地上,山风窸窸窣窣的吹着,改变着光的形状。贺平安望着深黑色的洞顶眨巴眼睛,他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的想法。终了,低声自语道,“好好的盛世,你何苦要把它变作乱世?”
“呵、”陆沉冷笑,“抬举了,陆某何德何能,来扭转这世间变化?本朝自宣阳之治就开始走下坡路,待到宦官专权十年,朝廷早已腐败不堪,再到李阖当权,不仅不休养生息反而穷兵黩武、一心想着开疆辟土。近几年商旅兴盛,便掩盖了诸多问题。北方有漠北虎视眈眈、西边有西夏连年扰边、恰逢这些外族正处于势力上升期。我昭国,既有内忧又有外患,十年之内不亡国那才是咄咄怪事!”
“亡国?”贺平安怔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自己生活在了一个最好的太平盛世。
却不知,正如牡丹一般,最美的花儿,总是在开的正盛的时候,颓然落地。
冷风顺着洞口呼呼的钻进来,陆沉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
记得来京城的第一天,那个玩世不恭的谢东楼突然郑重的向他鞠了一躬。
那天谢东楼收起自己总是带着戏谀的语气,淡淡道,“还望殿下能扭转乾坤。”
这男子明明知道大昭朝国运已尽,平日里还总是能那样云淡风轻的嬉笑怒骂。
倒是宰相谭为渊,刚刚五十出头,头发却全白完了。
他二人都是聪明人,反而皇帝李阖,还在做着千秋万代的大梦。
扭转乾坤?
呵、
陆沉轻笑。
区区陆沉,自保且难。何德何能,与这天下大势作对?
他所做的,只不过是利用这大势来满足一己之私罢了。
“陆沉你真是个笨蛋。”冷不丁地,贺平安又冒出一句话来。
“我如何是个笨蛋?”
贺平安想了想,“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你就是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