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星官却有些惊异,喃喃道:“是这样吗?”
管家说道:“公子或许不知,我家小姐……她其实一直不想成亲,也不想像普通姑娘家一样相夫教子。或许是因为她生于边关的关系,她从小就想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叶星官说道:“她做到了。”
管家叹了一口气:“是啊,她做到了。她一直想回去边关,但是边关其实没有属于一个姑娘家的位置。她就算杀一千一万女真人,也依旧不可能出将入相。但是即使如此,她还是想回去。”
“小姐总是说,只有在边疆的时候她才活得像个人样。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会这么……”管家说不下去了。
叶星官说道:“如果那样让她快活,那也没什么。”
管家说道:“那种地方,终究不是女孩子家应该呆的。我总是觉得她说不定有一天就会自己溜回去,结果果然被她给溜回去了。她蹲在军营,这一生都不会有什么出路,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战死沙场而已。”
最后他声音哽咽地说道:“但愿小姐来世可以投作男儿身,建功立业,出将入相,建不世功业,也不枉人世走这一遭。”
叶星官一瞬间多少也有些感慨。
慕容孤这一生最大的悲哀,其实就是分明是男儿的性情,男儿的志向,却偏偏投了个女儿身。他心中不由地也默念了一句,盼望慕容孤来生投作男儿身,战场建功,出将入相。
愿她来生,享尽人世繁华,建下不世之功。
而随着奇物阁的消息传递,当这个消息传达到游惜月耳中的时候,女孩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听。
白日里和传信着的对话还很正常,没有哭也没有大喊大叫,结果夜里丫头起来看她的时候,才发现游惜月已经生生哭得昏厥了过去。
枕头上湿了一片不说,本人也昏昏沉沉地发起了高烧,丫头叫了半天都没有把她叫起来。褚红烟吓了一大跳,几乎差点以为她是心疾复发,后来找大夫来看过之后才发现只是伤心过度。
褚红烟又好气又好笑,却说女儿:“你叶姨过世的时候都没见你这么伤心!”
游惜月听了,却是心头微微一抽,然后就是满满的羞惭和自责。
她其实已经不记得叶无忧过世的时候是什么样一个情况了,虽然她参加了葬礼,也给叶无忧磕过头。可是那一年的她实在是太小了,小到还不知道死是什么,永别是什么样的一个意思。
六七岁的小孩子正是最懵懂的时候,游惜月那时固然已经知道“过世”是永远分离再也见不到,但是偏偏她那时还无法体会永远是怎么样的一个概念。
可是她今天知道了。
死是你和一个人约好了某件事,你满怀期待,还在兴致勃勃地想着见面时要跟她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结果她却中途失约,没有实现并可以预见地永远不会再实践这一个约定。
而你甚至不能用这件事去责备她。
游惜月不知道,叶姨去世时叶星官是不是也这么伤心……或者说,对方是不是比她现在还要伤心一百倍。她高烧昏沉的时候,还是没有忘记紧紧抓住褚红烟的衣袖……她甚至隐隐后悔起来,那一天在荒野的那户农家之中,她在忙乱无措之中杀死的那户农人。
她的脑子里,一会儿有个念头在说:“他们该死!他们想毁我清白,如果放过他们他们以后说不定还会去毁掉其他女孩子的清白。”可是一会儿她又想,“就算是这样,他们就真的……该死吗?那个女孩子会不会很伤心?”
她的情绪一会儿激动一会儿低落,这一段时间的各种疑惑纠结和自责,都因为慕容孤的死讯而毫无准备地爆发了出来。
而在遥远的京城,游剑卿却并不知道自家妹妹那复杂的心绪。
这时他的心思在别的事情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