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等那边先挂断电话,他把手机拿出浴室之后,这才洗了澡。
陈也说是一会儿再打电话过来,可是他所谓的“一会儿”却让夏末从八点整等到将近十一点,整整将近三个小时都还没有来电话。夏末把桌子上的练习收起来,拉上窗帘关了灯,拿着手机躺在床上准备睡觉。
他每天晚上都是十一点一到便准时睡觉的。
夏末侧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看着手机屏幕。
看了有一会儿,夏末闭上眼睛没一会儿就感觉手机屏幕在发光,他睁开眼睛却又发现只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三番四次,如此反复。
所幸夏末终于等到陈也的来电。
手机的屏幕一亮,屏幕上跳出“陈也”来电的提示信息,连铃声都还没响,夏末就接通了电话。
“喂?”
[……]
陈也倒也没想到电话会这么快就拨通了,在夏末接通电话再过了两三秒,陈也才开口说话:“在干什么?”
夏末把手机贴近耳边:“刚准备睡觉呢。”
[这么早就困了?]
夏末软软地应了声“嗯”,然后又说:“没事,和你说说话就不困了。”
手机那边的陈也听到这句话突然就心情很好,他说:“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明天是星期天,不用上课。
夏末轻声应道:“有啊。”
[那明天我去接你,我叫江承涛出来当面给你跪下道歉。]
陈也说是让江承涛当面给夏末跪下道歉,这句话当然只是为了缓解气氛说着玩的。
但是夏末显然并不关心其他词眼。
江承涛。
夏末现在每次听到这个名字,都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抵触的心理。夏末不想再见到江承涛,一点儿都不想。但是这并不是意味着夏末怕他,只是再见到江承涛,就会让夏末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天晚上不好的回忆。所以,与其说夏末害怕江承涛,倒不如说是夏末害怕回忆起那天晚上的一点一滴。
可是,就算夏末再不想见到江承涛,他也不会对陈也说“不”。
所以他说:“好。”
夏末从来不会拒绝陈也提出来的任何要求。
不管陈也说什么,他都会说好。
隔天早上,夏末照常忙碌自己的生活。他的日常生活不外乎也就是看书刷习题,最多再打开电视机看看外国频道,练习听力学英语。只是夏末今天没看几页书就开始打呵欠,他揉了揉眼睛,感觉有些犯困。这倒也很正常,每天晚上在十一点之前准时睡觉的他,昨天晚上却和陈也聊电话聊到半夜一点多才睡下。
两人聊了两个多小时的电话,讲的却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基本上就是陈也想到什么聊什么,而夏末就负责“嗯”一两声附和着,又或者两个人都在沉默,可就是没有人想要先挂电话。
陈也是不想挂电话。
夏末却是不敢先挂电话。
手机那边静悄悄的,屋里屋外也是一片静谧,正当夏末实在困到不行地眯上眼睛时,手机里忽然又传来一声好听的低音。
夏末在睡梦中好像迷迷糊糊地听到陈也在说话,却又困得脑袋自动死机,没有半点儿反应。
陈也说的那两个字是:
“老婆?”
只可惜,陈也好不容易才把这个憋在心里头的称呼叫出口,手机里面却没了声音。陈也倚在卧室外面的护栏旁,他家别墅坐落在遍布别墅群的郊区,这里远离喧闹的市区,一抬头就能望见满天星星,闪烁的星辰就像是夏末明亮的眼睛。一阵夜风吹来,陈也的嘴角也跟着轻轻上扬,他对着手机那边已经陷入熟睡的夏末说了一声:“晚安。”
晚安,我的夏末。
夏末一觉睡醒,也把陈也昨天晚上说的话都忘得七七八八了,唯一清楚记得的是答应了陈也今天一起出去吃午饭。陈也十一点多便打来电话说到了他家楼下,夏末搭电梯下楼,陈也还是开着上次那辆红色的重型摩托车。这一次夏末一坐上去,陈也就拉过夏末的双手环抱在他的腰上。
陈也看着后视镜里的夏末,哧笑着说:“抱紧一点,不要像上次那样。”
夏末听到陈也说的话,心里顿时扑腾一跳。
虽然陈也没有明说,但是夏末一听就知道陈也指的上次是什么时候。
那天妈妈下班晚了,是陈也和陈希他们一群人送他回到家的。当时他坐在陈也的后座上,不敢搂着陈也的腰部,却又鬼迷心窍地倾身偷偷靠在陈也后背上。他自以为没有人知道。
陈也究竟是什么时候察觉他的心思的。
是上次送他回家的时候发现的吗,还是在那更早之前?
夏末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站在聚光灯下独自排演闹剧的小丑,以为四周黑暗没有别人,却不知道他站在灯光下看不到其他人,别人却能站在灯光以外,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的滑稽和丑态。
陈也载着夏末直至抵达一家名叫“十面埋伏”的面馆。这家面馆店面虽小,只有一楼十来二十个桌位和二楼十间小包厢,但是它的各种汤面和拌面却是远近闻名。口碑好,回头客自然也多。
陈也停好车之后,带着夏末便直接到二楼的一间小包厢。
夏末原本以为陈也只是带他出来吃饭,不会再有其他人。结果陈也一推开包间的房门,比他们早到十多分钟,此时正独自坐在里面玩手机的江承涛抬起头望了他们一眼,他像是没注意到夏末一样,若无其事地对陈也打了声招呼:“来了啊。”然后他便又低下头,准备继续把游戏玩过关再说。
夏末看到江承涛的瞬间只觉得心头一闷,然后便咬紧牙关跟在陈也身后,不想多看姓江的一眼。
陈也很绅士地帮夏末拉开椅子。只可惜此时心神不宁的夏末没有注意到陈也的好意,他自顾自地拉开陈也旁边的椅子便闷声坐下。
陈也:“……”
坐在对面打完游戏的江承涛刚好把这一幕看进眼里,他才总算是好心情地憋着笑。
至少在这之前他还是很憋屈的——活了这么多年,他哪次做完坏事还需要回头替自己擦屁股道歉的?但是他倒是真没想到,陈也会对一个小男生认真。前天晚上他挨陈也揍的那几拳,到现在嘴角还结着淤痂,这个他倒也认了。毕竟兄弟一场,他一方面觉得应该劝一劝陈也回头是岸,另一方面又觉得没有必要。他设身处地一想,觉得或许陈也只是贪图一时的新奇感,就好像他先前一直换床伴,现在却莫名对付宁意外的满意。也许再过段时间,他们自然都会觉得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