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么事了?”,心里一阵的七上八下,各种糟糕的念头一起打架,轮番跑出来使劲揪扯他原本就紧绷的神经。
“你居然往糯米团里挤牙膏?!”
他大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牵扯到产品设计的问题,他又问:“你给谁吃了吗?”,要是给他同事吃可就无辜躺枪了啊。
“你祸害我不够还想祸害谁呢?”
“哦……那就好。”
欧隽坤极度不满:“这是什么认错态度?”
他也学起欧隽坤的样子,耍起无赖来:“我干嘛认错?我这是替天行道除暴安良。”说完便掐了电话。
后来欧隽坤又连打了三通电话来,全被他果断拒听,后来欧隽坤大概是又投入工作了,总算是消停下来。
去美容室带四子打最后一个疗程的美白针,又等他们做完全套皮肤养护后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他几乎是和欧隽坤前后脚进的家门。
欧隽坤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居然端起了精气神儿,有模有样地唱起了《定军山》的段子。
“这一封书信来得巧,助我黄忠成功劳。”
孟维对京剧的兴趣一般般,但他老爸倒是N市颇有名气的票友。孟维从小耳濡目染,对那些曲调戏文很是熟悉。他爸在他小时候就想教他唱戏,可他只对读书、画画感兴趣,而且觉得咿咿呀呀的戏曲那么多转音连音半音实在太难把握了,即便都唱对谱了,如果没有韵味,还是如同喝白开水。即便兴趣不在这里,到底是听着戏长大的,需要的时候也会被学校当个壮丁抓去凑合救场,有一年班会是临时组织的,文娱委员来不及排节目就现场直接把他拽上去叫他唱两嗓子,他觉得这种老掉牙的东西在同学们面前唱实在窘迫,尴尬了半天,只好开口小唱了一段《沙家浜》。
然而,在N市,京戏普及度并不高,大家平日里更多听越剧、锡剧和黄梅戏,京戏对大家来说有些硬气了,唱完大家自然也不懂叫好,都木愣愣地看着孟维,唯有陆浩勋和文娱委员看着他,给他大力鼓掌。
零零落落的掌声反而衬得气氛尴尬,他当时不清楚是自己唱得太业余还是大家不懂戏,只恨不得就地挖个缝钻进去。哪知文娱委员非但不救他,还继续给他挖坑,跑到讲台上悄悄跟他说:“上学期慰问敬老院的时候,你不是还唱过一出《红灯记》?当时的反响就很好啊,要不你再唱一遍?”
他听了更为难了:“那是反串啊……‘都有一颗红亮的心’是李铁梅的段子啊……”
“反串才有意思嘛你这个笨蛋!”
他一向很给女生面子,见文娱委员着实没有拿得出手的救兵,只好硬着头皮又唱了起来。
那句反串旦角儿的“奶奶您~听我说~”的念白方一亮嗓,全班一片哗然。
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坚持唱完了选段,同学们只一味的傻笑,一时间教室里热闹了起来,唯有陆浩勋全程都在专注地听他唱,直至尾音收起,便带头给他叫了个好,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直看着他,不忘给他大力鼓掌打气。那一刻他如同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霖,完全喜出望外,感激得不行。
只是到了今时今日,陆浩勋的掌声渐渐淡去,直叫欧隽坤的这通西皮快板的段子替代了个干净,“站立在营门三军叫,大小儿郎听根苗。”
孟维不免好奇问他:“你今天干嘛这么得意?”
欧隽坤却不接他话茬儿,只是一味的在他面前眉飞色舞,唱到高潮处还不忘来个老武生亮相:“头通鼓,战饭造;二通鼓,紧战袍;三通鼓,刀出鞘;四通鼓,把兵交。”
唱到“进退俱要听令号,违令难免吃一刀。三军与爷归营号!”时候欧隽坤还佯作在孟维脖子处劈上一刀。
孟维瞧着他这副模样好玩得不行,忍不住在沙发上哈哈大笑,直至笑翻打滚,他能听得出这唱腔是传习了京城老谭家的精髓,以一个戏迷票友的标准来说,还是能登得了台面的。如若不是真喜欢,或者下了番功夫,唱到这程度着实让人钦佩。
欧隽坤这回又换到了西皮散板:“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可算把这出戏收了个尾。
欧隽坤过完瘾,坐在孟维身边,完全不见外地一把揽住他的肩膀说:“客户把效果图带走了,这就意味着他们选中了你设计的外观,我紧急通知R&D把内部结构、软件和PCB布线的方案拿去修改,下周终审一举拿下这个项目。”
“哦。”孟维扭了扭身子,从他的胳膊下绕出来说:“所以你不会活剥我了?”
欧隽坤再次大力把他勾进怀里,说:“这项目拿下来的话,你可是头号功臣啊,我疼你还来不及呢,如何舍得剥了你?嗯,咱们可以谈谈版权的事了。”说话间,又把他的身子箍紧了几分孟维提起他搭在自己左肩上的爪子,十分嫌弃地挪开:“版权无所谓,要拿你拿去,我一局外人本来就是想着玩的,完全是无心插柳。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大不了明年项目投产了,年终给我包个红包。”
“也成,到时候自然不会亏待你。”欧隽坤一贯的爽快,孟维想,算他有几分良心。
“不如你来我们公司吧,ODM这几年业绩都不好,我们正计划着裁撤掉,改用本部设计资源。我看你在CG累死累活不过跟个保姆似的,如果你无意以后发展成经纪人,还是回你的老本行吧。”
欧隽坤这番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自从上回在日本被白姐痛骂一顿无辜吃瘪后,一度动摇了离开的念头,混在娱乐圈实在是费神的事,比起在众人之间成日周旋,不如回来面对电脑,面对软件,面对客户发来的规格书,何况他确实在这个领域长袖善舞。
可脑中适时浮现了欧可非气鼓鼓的一张脸,就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SENSATO的资源、平台、待遇再好,他也不能去。一来,不管欧隽坤对他有无心思,他们现在这种诡异的关系不可以再在职场上有交集;二来,他没有必要顶着他弟弟的反对和误解还一味地把这潭水越搅越浑。
欧隽坤终究是个危险的男人,他现在是个病猫无误,可等到下周拆了石膏,病猫可就又变回丛林野兽了。
最终他婉言谢绝了欧隽坤的邀请,欧隽坤则直叹美玉蒙尘。
两人说话间吃下洗净的脆枣,欧隽坤发觉孟维把手等在他嘴边,便问他:“你干嘛?”
孟维问他:“你不用吐核的吗?”
“哟,这么自觉啊……”欧隽坤笑了笑,低下头来,枣核没吐出来却在他的掌心留了浅浅一吻。
这回轮到孟维懵了,吓得抽回手,有些局促地问他:“枣核呢?”
“刚吃的那个是无核的,不然我不早给吐干净喽?”
孟维有些不高兴:“那你干嘛还那样?你这人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欧隽坤有些孩子气地耍赖道:“这是我家,我爱怎么着就这么着,我想这么着就怎么着。”
“也好。”孟维忽然想起来:“反正过不了几天我们就撒油那拉了,懒着和你计较。”
欧隽坤一时噤了声,把手里原本捏着的脆枣扔回果盘里,准备回房休息。他起身脱下西装外套,随手一甩搭在肩上,复又打起精神唱起那句“到明天午时三刻成功劳。”
第二卷 第十三章
一个周末过完,孟维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倒数还剩几天就可以离开这间房,离开欧隽坤。这原本是件期待已久的事情,他应该觉得长久以来的烦躁和不安终得解脱,可不知道为什么到头来,倒数时每少掉一天,他也跟着少掉几分力气。
再看欧隽坤,则全情投入工作中,似乎也没那份闲心骚扰他了,两人的交集除了早安问好,晚安问好外,连吃早饭、开车和洗澡的独处时间都以沉默居多。
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失望的,欧隽坤逗弄他骚扰他不过是猫捉耗子似的闲下来只当是一场追逐游戏,一旦玩够了解了闷,便丢在一边,爱理不理。
欧隽坤一直还是那个他最开始认识的欧隽坤,不会为谁而改变,不会为谁而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