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西川这局棋要下到何步呢?远目…………这是一盘地域的棋,但或许,也是一根杠杆,撬动全局长远的杠杆……
西川之行(七)
王沂看了一眼执盏不语的名可秀,心里转念一下,磕头道:“禀国师、相公,小人先辈自太祖时以薄产立家,经百六十年耕耘,由历代先人孜孜积累,方有今日王家在西川的名号……”
他叉手不离方寸,觑了眼卫希颜的脸色,继续道:“但家大业大,子辈一多,难免有杂枝败叶。小人执王家事二十来年来虽自认兢恳,却难免有眼力不到之时,出了些不肖子弟行那欺霸之事。小人虽有得闻,并以家法惩诫,却顾也念着血亲,有‘亲亲相隐’之心,不忍报官处置……”
卫希颜听到这笑了声:“好个‘亲亲相隐’,王沂,你想以此为王家脱罪?”
他二人所说的“亲亲相隐”,出自于孔子说的“父为子隐,子为父隐,直在其中矣”,意思是亲人有罪可以隐瞒不告,这一思想被后来各朝写入律法中,唐律对亲亲相隐更作了具体规条:一则亲属有罪相隐,不论罪或减刑;二则控告应相隐的亲属,处刑。《宋刑统》遵循了唐律的规条。
王沂以“亲亲相隐”说事,便是摘除他自已的罪责,王家族人犯事,他有不报之权,官府若要问罪,因“亲亲相隐”,不能问罪他隐瞒家人不法——至于其中有没有他王十王亲涉的案子,推出几个不重要的子侄顶罪便是。只要他王十五在,西川王家就在。
卫希颜自然“亲亲相隐”的规条——因办制举案,大理寺卿曾为她讲过整部《宋刑统》,但她不拿王沂说事,而指为“王家”脱罪,意思是你有隐瞒不报权,却不可洗刷王家之罪。
王沂心中掂掇,看来今日须得舍卒保车了。
“王沂,本国师也记得,有两类罪不适于‘亲亲相隐’,一是人命案子,二是亲属互相侵害。适才崔逊、白端元的供认你也听了,这王家除了欺霸田地外,可还有一桩人命案子……”
王沂脸色一变,脑海中突然又如刻字般凸显一句:
【本国师听说你们王家有桩私了的案子,父辱子媳,媳羞愤自缢,子怒而伤父……王沂,这也属于亲亲相隐?】
王沂额上冷汗沁出,这事隐秘至极,知情人都被处理了,怎会被卫国师知晓?他不怕卫希颜拿这案子论罪,但这事若传开去,就是他西川王家最大的丑闻,他王沂的老脸还往哪搁?
就在冷汗涔涔之际,他突又生出一抹希望——卫国师既然没有公开道出这事,显见还给他留了条后路。
他当下主意一定,叩首道:“王家不肖子侄犯事,枉了国法,小人不敢恳求宽宥其刑,唯求尽力补偿事主,以赎王家之失。”
卫希颜哈哈一笑,容色转缓,“王家主大义灭亲,真是难得呀难得!”
她扫了一眼捻盏微笑的眼雷雨荼,对王沂说道:“有两条:其一,你王家的人贱价欺霸来的民田须得无偿返回,并赔偿事主精神损失——就这两天,你拟个赔偿的单子上来;其二,国法无情,杀人者偿命,五日内,汝亲自将王中节押到成都府衙投案。雷相君以为如何?”
“卫国师处置甚当!”
王沂听得几句,心中便松了口气,虽说破了些财,又舍了个堂侄,但这两位既然设法为他王家圆场,料定必有倚重他王家之处——过了几日,或许就是他西川王家更辉煌的时代!
王沂心中一定,额上那几丝冷汗便也从容了,伏首磕道:“小人遵命!”
突然,脑中又凸出一句:
【还有你那位、‘好’堂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