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造化
衣袂猎猎飞扬。
卫希颜心潮起伏,身子如木桩子般定在崖底。
晨风吹拂,白竹飒飒而舞。
叶片莹白薄透,金光穿叶晕染崖壁,风物隐现。
她手指抖了抖,忽然劈空一掌,扶摇的竹林“哗”被劲风卷向两边,如一层薄幕被掀开,白竹之后的崖壁袒露在眼前。
那一刹,她心口仿佛被一只手狠狠揉住,无法呼吸。……手掌一颤,劈开的竹林“唿”荡回来,枝叶碰撞,哗哗作响。
叶摇光影间,那人悠远清淡的颜容撞入眼底!
她吸了口气,复又一掌拍出,这一掌却用了柔劲。白玉竹丛无声顺向两边,如被天地神器压制,弯伏不起。
金光敞亮,无遮无挡地洒向崖壁。
一切的声响突然静止。黑邃的瞳仁深处,倒映出那人的容颜,一如既往的清淡浅柔。
她怔怔而立。良久,低笑一声。……眼眶被莫名的热意刺得生痛。
她笑着闭了闭眼。晨光斜斜打在她玉白脸上,一抹金晖勾停在唇角,似乎欢喜,那光却无力穿透眼帘照进眸底,去暖开那抹刺痛。
默立片刻。她睁眸,“……天地造化么?”凝视崖上石像,久久不动。
心口被揉了又松,松了又揉。
清风拂过她身,却带不动一片衣袂,仿佛那人那衣,已和崖壁上的石像般,凝固了时光。
……
***
轮子划过泥地的声音,忽轻忽重。
黎楚瑜推着木椅两边的轮彀,吃力向前。从草屋到竹崖几乎穿越半个花谷,他大病后刚有起复的身子自然吃不消,额头汗水滴滴溅落,却依然固执地一手一手推着向前。
叶清鸿跟在他身后心生不忍,欲待伸手助他,却顾及黎先生的倔傲,心下低叹,收回手去。
这片竹崖她闭着眼也能找到。在谷中的两月,除却黎先生昏迷不醒的那几天,无论风雨,日日无阻。那安了轮彀的椅子,就是为方便黎先生外出,以谷中松木制成。
因山中隐居,草屋厨房后的杂物房里斧凿刨削工具俱全。幼时,她曾为行动不便的父亲做过这种椅子,熟门熟路。虽然内伤不轻,但她习剑多年,对力道和角度的把握极其精准,耗了几日心血,那轮椅竟制得精巧,比木工所出还轻便省力几分。饶是如此,黎楚瑜不停歇地推了这大半时辰,掌心早被磨得发红发烫。亏得他掌缘有茧,否则早就破皮沁血。
叶清鸿担忧的目光从他汗湿的衣领落到青筋突出的掌背,眉毛蹙了蹙,倏地左指环起,连续弹出指风,微微托起木轮,让椅子在湿泥地上行进更顺。
她的小动作黎楚瑜没有察觉。晨光下,那抹清影如石刻般伫立,吸引了他全副心神。
轮子向前,忽然“吱”一声,停住。他上身倾前,呼吸有些急促,凹瘦下去的眼眶内两粒乌黑瞳仁闪闪发亮,灼热盯着前方那道凝立不动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