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惜年喝了酒,对上元遥那双浅褐色的眼睛,一时有些心虚,别过头去,又与阿柏说起西北蔬果的匮乏。这段时日,他在不经意地疏远着阿遥,阿遥也一定发觉了。
虽然借宿时,房间不够还是会同睡,却不回应他的吻,总是说困了累了就装睡,也不主动邀他单独走走。当然,天气越来越冷,不能出去走也是正常的,算是个不错的借口。
他心中也颇为惶惑,他真的怕,怕会害了阿遥。
带着煞气转世的人,总是与常人不同一些,就像他的前生,是真的惹来了太武帝灭佛,而此生,他的煞气就仅止于克妻么?
作者有话要说: 又发现了新的和谐词,蛤*蟆,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第072章 释怀
到达敦煌的那日,是个难得的晴日。在路上走得太久,陶惜年险些觉得要一辈子都在路上了,以至于见了面前出现的城镇,半晌没回过神来。
守城将士查验了相关文书,他们进入城中。城市虽小,却是连接东西方的重要城镇,往来商队众多,找寄宿的客栈也相对方便。
骆驼商队在城中穿行,还有不少当地僧侣和西边来的沙门,他们身处敦煌,仿佛来到了异国。这就是大魏的西北边陲,再往西,便是吐谷浑和高昌了。
车安星熟门熟路地找了一家条件不错的客栈,这一回他们至少要歇息三五日,准备粮食和水,以及路上要用的物品。
一到客栈,陶惜年就迫不及待地想洗个澡,他瞧见后院里有口水井,觉得水应该不是很缺,便叫了伙计烧水,整个人进了房就躺在炕上一动不动。
入冬了,来往商队不多,客栈余房还有,他们也不缺钱,每人一间房,连阿柏也有份。阿柏坐在炕边,对陶惜年兴奋地说着方才见到的外邦人,蓝眼睛绿眼睛的都有,有的胡人连胡子都是黄的。
陶惜年斜躺着,从窗户缝隙看出去,元遥正与车安星在后院中安顿骆驼和马匹。他看了一阵,将窗户关紧,冷。
还有多久才到高昌?据车安星说,大概半月便能出国境,但要到达都城,还要从国境处再走半月。相比于他们走过的路,已经不远了。等完成了护送国礼的任务,他再好好考虑他跟阿遥之间的事。
夜深了,西北朔风敲打着窗户,陶惜年将窗子用栓子固定住,只听得窗外北风呼啸。元遥不在,阿柏白天太亢奋累了去睡了,有点无聊。他翻开一卷道经,看师父留下的道法符咒。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又看起傍晚时从一个货郎手上买来的志怪奇谈。
书里的故事大约是敦煌的某个落魄书生写的,全是些逸闻趣事,还提到了敦煌西边的药泉和迷城。据说药泉有奇效,能令精怪妖力增强。这么说来,他倒可以让阿柏去试试。阿柏这小妖精这半年了虽没怎么修炼,但似乎也精进了一些,说不准用不了多久便能完全化形了。
翻到最后一个故事,陶惜年突然脸一红,没想到书里竟带了一幅春宫插画,而且是两个男人。他从头开始看,居然是个断袖的故事,说的是一个敦煌汉人少年与西域胡商之间的感情,还带床笫描写的,不过不算写得太露骨。
他正看得起劲,却传来敲门声,陶惜年连忙把书塞进床边箱子里,起身开门。
来的人是元遥,陶惜年犹豫了一瞬,让他进了门。最近两人之间的气氛都有些微妙,陶惜年有时甚至不知该如何面对元遥。
“阿柏说你有些头疼,是不是感染风寒了?”元遥关切问道。
陶惜年笑道:“无事,只是昨晚没睡好,路上又吹了风罢了。你看我一路过来,什么病也没生,身体好得很。”
陶惜年的脸有些红,元遥伸手摸了摸陶惜年的额头,说:“不烫,可你的脸怎么红红的?”
陶惜年自然不会跟他说方才看了什么,只道:“炕上热,脸就红了。今日很晚了,你不去歇息么?”他微微别过头去,每日里说出这种赶人走的话,他心里也不大好受。若是没有云笙的那番提醒,这样的夜里,他大概会很愉悦地拉着元遥长谈。
“你最近为何总是赶我走?”
“我……也不是,哎,你!阿遥,你放我下来!”
今夜的元遥似乎已经忍耐够了陶惜年近些天的漠视,将人一把抱了起来,扔进柔软的被褥里。
陶惜年眼前一黑,嘴唇被堵住,令人窒息的感觉让他紧紧抱住了元遥。身下是温暖的床,而上方则是一具温热的肉体。他的脑中一片混沌,沉溺在酥麻的触感当中,直到胸口微凉,才猛然回过神来。
“别!阿遥,别这样……”
陶惜年猛地推开元遥,喘了几口气,道:“我们……不能!”
元遥浅褐色的眸子染了欲望,问:“为何?在此之前,你不是一直很想……”
“想归想,暂时不能这么做!”陶惜年打断了他,“我……我该如何与你说呢?”
他将里衣重新系好,抓了抓乱掉的头发,烦乱道:“我命里带煞,转世三次世世如此,每一世都会祸及身边之人。虽说每一世的煞气都在变少,但究竟能祸害身边的人祸害到何等地步,我全然不知……”
“不会的,我,还有苏还和阿柏,我们都好好的,半点事情也没有。”
“你知道我为何世世命中带煞么?云笙……不,六月告诉我的,他说他曾在一卷道书上见过一种秘术,可以以自己的性命去换另一人的性命。献出生命之人,将遭到恶诅,在身上留下印记,转世三次命中带煞。”
“你想找几世前让你甘愿献生之人?”元遥问。
“不!不是的!我肩膀上有个印记,一直以来我都认为那不过是普通的胎记,那印记潘郎身上也有。这说明,六月所说,极可能是真的。我就是个煞星,会给你带来厄运的!这一路上,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我会恨死我自己!”
元遥抱住陶惜年,将他揽入怀中。北风吹打着窗户,发出“叩叩”声响。油灯忽明忽灭,散发着昏黄的光。
“我明白了,我们便暂且如此吧,等顺利到了高昌,再次回到洛阳,我便舍了一切跟你走。我会好好的,你克不了我。你若想找那人,我陪你去找。不过……我不会把你让给他。”
陶惜年脑子有点钝,他觉得阿遥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又仿佛不明白。不过,他方才好像说,愿意舍了一切跟他走?
陶惜年觉得眼前又开了一片花,整个人氤氲在美妙的气氛中。他想等的,好像就是这句话。
就在此时,他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对啊,他的命格并非不能改变,若要反抗天命,修成地仙便是一种妙法。只要他修了地仙,再与阿遥修双修之术,阿遥也能修成地仙了。
他的世界突然明亮起来,突然觉得有了很多盼头,又记起传说中的药泉,对元遥道:“阿遥,我们明日去找药泉。”
“车安星说明日有小雪,你不是怕冷么?”
“小雪嘛,不妨碍出行就成。我想去药泉取水,听说药泉水有灵性,有助于精进。这一切……并非不能改变,若是我得以修成地仙,煞气自然便消了。阿遥,想不想学点道法?”
陶惜年将乱成一团的被子掀起来,盖在他们二人身上。两人身上穿的衣裳都不多,不盖被子会着凉的。
“若是我们二人都能学成,大概就能做一对在红尘中自由来去的神仙眷侣了。”
元遥来了兴致:“若你肯教我,我自然勤学苦练。”
“诺,床边箱子里有几卷道经,我先教你几种简单的小法术吧。”
元遥见床边箱子里放着几卷书,知道陶惜年有在床边放书的习惯,且多半是道书或志怪一类,顺手拿了一卷起来。
陶惜年抬眼一看,却正巧是他方才要藏起来的那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