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裕家在十五层,到了这个点儿,楼里的另外几部电梯已经停止使用了,韩裕在心里狠狠地骂了物业一句,只好从楼梯上注下跑。陈皓似乎是故意不让韩裕追上他,到一楼之后把往上的每一层都按亮了,一层一停,所以韩裕想走到一半坐电梯都没办法。等跑到外面的时候,陈皓早就已经没了影子。
大街上空空荡荡的,冷风飕飕,天上有几颗零零散散的星星,韩裕第一次感受到了没有着落的慌张。陈皓的手机已经打不通了,于是韩裕先是给手机里存的所有实习生的电话打了个遍,问陈皓有没有投奔到他们之中哪个人那儿去,全部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后,他跑遍了小区附近的酒店、酒吧、网吧、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和餐厅,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也都完全没有发现陈皓的踪迹。
天蒙蒙亮了起来,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韩裕心想这都到早晨了,还这么没头绪也不是个事儿,心里挣扎着又打了个电话出去,电话那头的人倒是很快接起来了,担心地问他怎么了。
“黄临...陈皓失踪了。”
“失踪...?”黄临有点儿蒙,又跟韩裕确认了一遍事情经过,然后赶紧说,“韩裕你先别急,我看小陈只是太生你气,不想被你找着,他自己肯定不会有什么危险。对了,今天我媳妇儿就在咱们医院实习生的那个考点儿当考官,要是他看见陈皓立刻通知你行吗?”
“好...谢谢,麻烦你们了。”韩裕听着那头黄临说完话之后,路主任跟他争论“不许在别人面前叫我媳妇儿”的笑闹声,心神越来越不宁静了。自己...会不会失去这样一个爱人呢?
直到路主任通知他陈皓好好地到了考场的时候,韩裕才稍微松了口气。但没过多久,心就又吊到了嗓子眼儿。
韩裕像平时一样站在医院门口迎接着救护车带来的患者,与平时不同的是,这次从车里被抬下来的昏迷的病人,竟然是陈皓。陈皓紧闭着双眼,脸色惨白的吓人,嘴唇乌青发紫。
“怎么回事儿?!”韩裕一瞬间觉得全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惊慌失措地抓住一个随车的急救医生问。
这位救护车上的急救医生常能碰见韩裕,在他印象里韩裕一向是彬彬有礼又平和的,以前从没有过这么失态的样子,结结巴巴地说:“胃穿孔引发急性腹膜炎,据说是因为考试撑了好久了,后来一从考场出来就休克了。”
“准备手术室,快!”
韩裕大喊道。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陈皓的腹膜炎中毒表现已经非常明显,如果不及时开刀,生命将会受到威胁。而现在,韩裕作为医院里最好的普通外科医生,是陈皓最好的机会。
明明是做过数都数不清次数的、得心应手的手术,韩裕站在手术台边上,闻着满鼻子的消毒水味儿,却有点害怕了。下了几次决心,拿着手术刀的手虚晃了几次,都没能对着他在熟悉不过的那张肚皮切下去。
韩裕模模糊糊地想起了陈皓忸捏着问自己能不能不分手时候的声音,抱着自己说他愿意的时候的样子,还有他无数次高潮时性感美丽的脸,最后变成了他哭着诉说自己的难过的画面。
这样一个爱人...自己怎么可以失去他呢?
韩裕握紧手术刀,稳稳地划了下去。
作家想说的话
哈哈哈泼狗血啦?感谢小芒果姑娘的攻给受动手术梗嘿嘿:P
15和好*2
从休克,到被推进手术室麻醉,到过了麻醉劲儿醒过来,至少过了八九个小时,陈皓才逐渐恢复了意识。腹部传来隐隐的阵痛,他迷瞪着睁开眼皮,发现自己似乎躺在医院的病房里,屋里还有另外三个站着的人影,正用他听不真切的音量小声交流着。
陈皓抚上自己的胃部,看到自己手腕上带着一个潦草的写着“胃穿孔;腹膜炎主治医生:韩裕”的手环,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他赌气一个人跑掉,别的地儿哪儿也没去,就去了小区旁边的一个全天营业的台球厅里。他身上带的钱不多,付了整晚打球的钱之后,剩下的就只够买几瓶啤酒了。陈皓酒量极差,但别人喝了酒都容易上头激动,他微醉的时候脑子反倒比平时还好使了。
其实韩裕根本没做错任何事儿...陈皓一边咕咚咕咚地对着瓶口灌酒一边想,一个体贴的爱人这时候不是应该理解他吗?自己这么闹是不是太任性了,毕竟对方是他的妈妈,更何况他也完全没想跟自己分手去找简游...简游和他妈妈关系好跟他又没关系,他跟简游谈过恋爱没告诉我也不能怪他...啊呸,这我怎么就不能怪他了?
陈皓又觉得自己有责任,又觉得韩裕有责任,陷入了深深的自我矛盾里。虽然跑走了,但他心里头矫情的那部分还是有点儿小小的期待,韩裕能来找到他把他带回家的,这也是为什么他选了个离小区不到五十米的地儿。谁知道等了又等,台球杆头上的磨粉都补了好几次,韩裕都没有出现。醉醺醺的陈皓这时候早就维持不住他刚喝多时理智的层次了,自暴自弃地想,会不会是自己给他太大压力,他最后觉得还是听他妈妈的话选择简游好...
由于喝了比自己能承受的量多得多的酒,身上又没钱买早饭吃了,和韩裕一起生活、平常作息极规律的陈皓,在后来去考试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持续的剧烈腹痛。他咬着牙忍了下来,昏昏沉沉地把该答的题都回答了,一直坚持到考完,才晕了过去。现在想想,应该是晕倒后被送到了自己实习的医院,然后被韩裕开了刀吧。
陈皓怔怔地盯着病房里的人影,一个是韩裕,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有一个拄着拐的是韩妈妈,第三个...陈皓眯了眯眼睛,是简游?!
他来干什么?陈皓急得抓紧了身上的被子,这仨人的架势...简直像是来跟他摊牌的。
陈皓的手上扎着针,他这么一动连接着挂在吊瓶杆儿上的止痛泵晃了晃,发出声响,引起了三个人的注意。韩裕立刻走过来,捏了捏止痛泵的扩张囊,意味不明地看着他,四目相对。
“醒了?”韩裕的声音里好像压抑着什么,“陈皓,我妈妈有话想跟你说。”
“那好...说吧。”虽然我儿子喜欢你,但是我不同意,所以他只能听我的,是要...说这个吗?陈皓觉得腹部的刀口更痛了,简直像要爆炸了一样。
韩妈妈也朝他病床的方向走近一点,脸上带着不善的表情,说出的话却还是很礼貌的:“陈皓你好,你的事儿我都听韩裕跟我提过了。你在我生病的时候来看我,虽然我一点儿也不记得了,但是还是谢谢
你。”
真不愧是母子,连说话的套路都一样,陈皓心想,先把该谢的事情谢了,然后就能毫无内疚地说那些不好的话。
“准确的说,得阿兹海默症期间的一切我都忘记了,”韩妈妈苦笑了一下,"在这之前,韩裕正在和小简谈恋爱。小简是个很好的男孩子,当韩裕带着他回家来的时候,他好到让我觉得即使自己儿子是同性恋我都不介意。”
正因为如此,简游才是你唯一承认的人?陈皓把指甲掐进肉里,死死盯着韩妈妈眼角上的一个细
纹。
“韩裕那时候还是实习医生,特别忙,成天不着家,所以小简就经常来陪我说话,在我心里,就像是我另一个儿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