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上楼的过程中,邱月铭是十分忐忑的,他觉得自己大腿小腿都在抖,开门的时候手也在抖,钥匙都插不进锁孔里,他告诉自己镇定,可他真的没办法镇定,他连如何跟父亲解释都没想清楚。最后门好不容易打开了,齐飞正陪着他父亲坐在客厅中,他咬着嘴唇换好鞋,将书包放在门口的柜子上,走到沙发前,说:“齐飞,谢谢你,快回去考试吧,不用担心我们。”
齐飞小声问他:“你自己行?”
“没事,我和我爸解释。”
“那好吧,有事给我打电话啊。”齐飞一步三回头的换好鞋离开了,门关上的那一刻,整间屋子格外的安静。
邱月铭心虚,没脸坐下来,便拘谨的站着。而他的父亲也从沙发站起来,在空地上背着手来回焦急的踱步。邱月铭看不下去了,喊了一声“爸爸”。
这一声让他父亲定住了身形,目光灼灼的看着他。邱月铭别过头不敢与他的父亲直视,接着,他的手里被塞进一部手机,“你自己看吧。”他的父亲说。
手机的解锁密码还是他亲手设定的,邱月铭抖着手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划开屏幕,打开父亲所有可能接收到信息的地方,看那在他眼中是甜蜜而在他父亲眼中触目惊心的信件截图以及照片,他无话可说,全是真的,只不过照片在关键部位打了码,那人也算有良知,没彻底暴露他的丑陋。
邱月铭把手机屏幕关掉,放在茶几上。
他的父亲见他如此平静,似乎对于东西的真实性也了解三分,可他还是将话问出了口:“邱月铭,你告诉我!这些图片是真实的吗?你为什么没住在寝室?那个敬锋是谁?你到底和他什么关系?”
“都是真的。”邱月铭咬了咬牙,承认道。但是更多的他不想说了,即使有过一面之缘,但看起来他的父亲显然已经忘记敬锋是谁,所以能瞒得住的,他并不想说太多。
他的话音刚落,啪得一声,一个掌印便留在了邱月铭的脸上。“你丢不丢人?你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得罪了些什么人?为什么会遭到这样的威胁?你还想不想毕业了,你还想不想在这个城市生活了?为什么平时那么老实的你竟然做出这种肮脏的事来?”
邱月铭知道,他该打,于是膝盖一软,便跪倒了地板上。这个动作他常做,已然很熟练,可是对方一直是敬锋。而如今,面对父亲的质问,他只能跪着,并且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还能解释什么呢?他知道他丢人,他犯贱,他肮脏,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会遭受到这样的待遇,他很热爱他的学业,也想尽快毕业不管怎样以各种方式留在敬锋的身边……可是……威胁他的人却让他离开。
他的父亲并没有让他起来,而是背着手不停的在这个房间里踱步,邱月铭闭着眼睛,泪水不间断的滑落。
这个时候挂在门口外套中的他的电话响了,他眼睁睁的看着父亲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连看都不看直接摔在地上,手机四分五裂,邱月铭的心也跟着一起摔碎了。
“邱月铭,你为什么不说话?”他的父亲从未如此严厉的喊着他的大名,扯着他的衣服领子把他拽起来,质问道。
他看见父亲那张愤怒的脸,牙齿都要把嘴唇要穿了,也不想说一句话,只是沉默。
“你就告诉我那些东西是真的,难道你就不想再解释一下吗?”
邱月铭面对这些逼问,还是一言不发,他的父亲最终泄气的松开手推开他,颓丧地坐到沙发上,揉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焦躁极了。
眼泪还在不停的掉,抽泣声充满了整间屋子,他也很无助,想跟父亲倾述这么多年来对自己性向以及偏好的困顿以及委屈,还想跟父亲讲讲自己怎么爱上敬锋甚至分享敬锋对他的好,还想说一下自己明年准备考研再念几年书,简单而又轻松……可是,就现在的这个情况而言,他什么都说不出,只能用流泪抵抗着心中的委屈。
其实,他宁可父亲打他一顿。
面对他的沉默,他的父亲把他关在了房间里,反锁上了房门,不让他与任何人联系,他出不去,碰不到电脑,完全的与世隔绝了,他只能躺在床上双眼空洞的盯着天花板。
他听见父亲愤怒的关门声,似乎出门了,可出门又能解决什么,对方达不到他们的目的,他的秘密还是会被公开。
邱月铭哭累了,睡着了,又醒过来,这时天已经黑了。考试必然会错过去,学分拿不到,大概会延迟毕业吧,可是能不能毕业似乎也不重要了吧,对方的目的大概是想让他一无所有的滚蛋。
屋外传来了开门声,关门声,开灯声,接着他的父亲带着一身冰冷的气息来到了他黑漆漆的房间。
灯被打开了,邱月铭的眼睛暂时还无法适应光亮,随后他被一本杂志击中,杂志封面不是别人,正是让他快乐的源泉——敬锋。
还能看见敬锋真好啊,即使只是张照片而已。但这也意味着他的父亲知道了敬锋是谁。
“你说你放弃保研了,你喜欢一个人,然后非要去成华上班就是因为这个人吧?”见邱月铭并没有否认,他又指点着他的脑门说:“我为什么有你这样变态的儿子!嗯?”
邱月铭看着杂志封面上的敬锋发起了呆,敬锋真帅气啊,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的时候就爱上了他,所以他才奋不顾身的去犯傻。对啊,他就是个变态,甚至比他父亲想象中的还要变态,他早就意识到了这一点。邱月铭把手放在了封面上敬锋的脸上,闭上眼睛想着他好听的声音,眼泪又忍不住流下来了。
他问敬锋:“先生,您对我这么好,我越来越不想离开您了怎么办?”
敬锋回答他:“那就不离开呗。”
邱梓容看见儿子这样,更是火不打一处来,他从邱月铭的手中抽出了那本杂志,但因为用力过猛,书侧锋利的纸页将邱月铭的手划伤了,血一下子就冒出来了,染红了他的衣服。
邱梓容见此情景,暂时放下心中的愤怒,即使儿子犯了再大的错,受了伤也不能不管,他毕竟还是心疼儿子的。他抽了纸巾让邱月铭捂在手心上,回到客厅拿了碘伏、棉签和纱布。
伤口不太大,清理起来也很轻松,他把邱月铭的手用纱布缠好后,坐在了儿子旁边,态度也终于缓和下来:“铭铭,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邱月铭还是不说话,就摇了摇头。
“不能改了吗?”
邱月铭继续摇头。能改的话,他早就改了,不会痛苦那么多年。是敬锋让他找到了人生的位置,也是敬锋给了他新的生机,让他远离了沉闷以及苦痛的日子。但是这些都没办法跟父亲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