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柴房里也不会有烛火之类的,黑漆漆的一片,唯有一个狭小的窗户微微透了点稀疏的月光进来。
西门晴哭累了,把眼泪擦干,可只会哭又有什么用,不能救自己也不能救孩子。他一定要坚强起来,在妹夫回来之前想出逃脱的办法。他开始慢慢地琢磨今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首先是南宫老爷的病,自己用药是非常有把握的,就算这要有一定的毒性,他也是控制着量,不可能反噬成七窍流血的样子。观南宫老爷死时的惨状,绝对不是因为穆英草,而是误食了其他有毒的东西,毒性和穆英草相冲,才能可能反噬的如此严重。其次是那个突然出现的神医,又是从何处知道自己一直用穆英草,还将其毒性说的如此骇人?那神医一通话里,皆指向自己就是杀人凶手,可他和自己无冤无仇,为何要如此陷害自己。
还有自己的妹妹西门盈。他知道妹妹一贯不喜欢自己,现在估摸着也知道自己和妹夫不伦的关系,一定更是把自己当眼中钉肉中刺了,可要说她为了拔除自己这个眼中钉,竟然敢谋害了自己的公公,他也是不敢相信的。若是她真干了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南宫墨箫一定会休了她,到时女人的名节不保,她还有什么脸回西门家?
西门晴千头万绪,实在整理不出个脉络。想着想着,夜已经深得墨黑一片,看来再过两个时辰都要天亮了。不知道南宫怜飞鸽传书找妹夫,会多快赶回家,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告诉他孩子的事情,求他念在骨肉亲情上至少放孩子一条生路。
眼泪几乎在他的脸颊上风干了,刺激着柔嫩的肌肤又涩又疼。一天只吃了几口馒头,又惊吓了大半夜,肚子不争气地有点饿。早知道这样,晚上那个鸡腿就吃了,自己现在是有孩子的人了,大人饿一点没关系,孩子可不能饿着,不然将来他有机会来到这人世,可要怪自己这个做爹爹的对他不好了。
腹中的孩子像是给力西门晴一些生存下去的勇气和动力。他不再胡思乱想,打算躺在干草堆上睡上一会,说不定醒了事情就柳暗花明了。
他正要睡去,就听到门上的大锁悉悉索索的响起来。南宫怜带着阿忠推开门,对阿忠嘱咐道:“你守着门外。”拿着一个包裹就进了柴房。
“西门大哥,我偷偷地来放你出去的,你别声张,马和干粮都已经帮你备好。乘着大家都在为我爹哭丧,你赶紧跑,越远越好。”南宫怜将包袱交予到他手上,紧张地望着他,满脸都是关切的神色。
“南宫小姐,这……你这么做,万一被发现……”西门晴是万万没想到南宫怜会冒着风险来救自己出去,这实在是于理不合,照理说自己还背负着谋害他亲父的罪名呢。
“别多说了,我信西门大哥绝对不是那种人,我也不知道嫂嫂为何一口咬定父亲就是你毒害的,但我不能让你关这,我大哥飞鸽传书说明日便回来了,他一回来,嫂嫂吹吹枕头风,那西门大哥你可就活不了了。”南宫怜说着竟然哭了起来,又想到现在并不是哭哭啼啼的时候,忙擦了眼泪,接着说道:“我既然能放你出去,自然知道如何脱身。大家现在都没注意我,你出了门便往后山跑,跑过后山就是官道了,到了那基本就没人能追上你了。”
“小姐天快亮了你们倒是快些。”阿忠微微推开门催促道。
“我……南宫小姐,大恩大德西门晴今生无以为报,只待来生结草衔环相报。”西门晴的声音也哽咽了,南宫小姐竟然对自己如此信任,再对比拼命想置自己于死地的亲妹妹,真是百感交集。
“真有来生,我别的也不求,西门大哥娶我报恩便是。”姑娘脸红了一下,拉过马匹让西门晴上马,马屁股一拍,便嗷一下跑了起来。
“西门公子一路保重!”阿忠在后面狂挥手,只盼着西门公子能一路平安,再也不要来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南宫家了。
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他也顺利地跑到了官道上。西门晴脑袋一片空白,只知道挥马鞭策马狂奔,他没有方向没有目的的跑,不知道天下之大还有哪儿能容的下自己,只盼着离南宫家越远越好,越远自己和腹中的孩子就都能平安活下来。
不知道七个月后,自己分娩又是怎么样的一副情景,这世上还有谁能帮助他这个怪物用这副丑陋的身体生下一个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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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师傅!他的师傅隐居的地方就在这大概两天路程的一个万蝶谷里,当年师傅再离开西门家的时候特意绘制了一张地图给他,告诉他务必不可离身,有了危险可以找到他。
在南宫墨箫出现以前,师傅一直是对自己最好,给自己温暖的人。师傅走后,西门晴想念师傅便把地图拿出来睹物思人,早就熟记图上内容,因此知道师傅的隐居处离南宫家不远。
有了目标就像有了希望一样,西门晴策马调整了下方向,往万蝶谷奔去。
西门晴不吃不睡狂笨了两日两夜,别说他有孕在身的身子受不住,马儿方方在绝人谷的一个茅屋前停下,便跪倒在地,再也没法跑了。
西门晴从马上垮下来,只觉得两腿发软,内侧的肌肤因为夹着马鞍都磨破了,嘶嘶发疼。他想往屋里走去,才迈出一小步,便软到在了地上,和马儿一样爬不起来,人干脆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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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隐居山林
待他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屋内的竹床上,他的师傅柳宜生环抱双肘,站在他床前冷冷的看着他。
“师……师傅……水……”说出话来才发现自己的嗓子简直像被刀割过似的,又干又燥,火烧火燎一样的疼。
柳宜生喂他喝了几口水,刚把被子放下就哼道:“徒儿几年不见,你如何把自己整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还怀上了孩子?要不是为师出门采药,再晚半个时辰去救你你和你腹中的胎儿都一尸两命了。”
西门晴被师傅说的脸红,看来他是已经知道自己怀孕的情况了。之前在西门家的时候,师傅也是除了父母妹妹们外唯一知道自己是雌雄同体之身的人,可师傅却不像自己的亲人,一点没嫌弃自己还宽慰自己这是正常的,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不少人像他一样,也嫁人或者娶妻,没什么可担忧的。
“我……我无处可去,只能来找师傅了。”西门晴鼓起勇气看了一眼师傅又低下了头。师傅现在已经恢复了真面目,不似当年在西门家,易容成一个普普通通的武夫。师傅是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他也是唯一知道师傅秘密的人,当年他无意中发现师傅一直带的是人皮面具,师傅便也不曾隐瞒给他看了真面目。
要说西门晴长的美虽美,但眉宇之间总是气势弱去了些,而柳宜生不同,他长相阴柔妖媚,但却英姿勃勃,又总是神情倨傲,看着极不好亲近。
“我看你得养个十天半个月的,方能把胎给安下来。你大概寻遍这世间也找不到能为你接生的了,干脆就陪着师傅吧,回头仔细跟师傅说说怎么就把自己弄得怀着孩子还无家可归了,哪个不负责任的臭男人敢如此欺负你,师傅帮你杀了他去。”
西门晴好歹喝了水,恢复了些体力,听师傅如此说道,俏脸一红。他一个男人,被人逼得无家可归只能来投靠师傅,还大着肚子来投靠,真是怎么想怎么羞耻。
“他未曾欺负于我……我走他也是不知情的。”
“呵,不知情。”柳宜生冷哼一声,对自己徒儿那护着人没出息的样子鄙夷不已,“难道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知情?”
西门晴无奈的摇摇头,师傅说的是对的,妹夫非但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自己也不愿意让他知道。西门晴脑子里千头万绪的,不知道怎么跟师傅解释整件事情才好,末了从自己去了南宫家开始,到遭妹妹妒忌陷害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故意将之前被南宫墨箫诱奸,怀了妹夫孩子的事情全隐去了。
西门晴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坚定一定要把肚子里的孩子诞下,有师傅在,原本对以男人的身体生孩子似乎便不是一件让人多么恐慌的事情了。
“我就知道你那蛇蝎心肠的妹妹不是好东西。不过你说来说去,还是没告诉师傅这孩子是如何来的?莫非你还能自己给自己受孕不成?”柳宜生见他眼神闪烁,说话语焉不详,眯起了细长的凤眼,气势十足地探究着这个傻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