涵双心中已有了不好的预感,双膝跪在坚硬的石砖上,冬天里的地面透出森森寒气,面色似乎也被冻得微微发白。
裴言庆像是看出了他的不安,冷笑道:“李涵双?朕知道墨青教出的孩子每个都很厉害,却没想到厉害到能当别人的先生了!”
涵双一张小脸早已褪尽了血色,跪伏在地上,身子哆嗦著说不出话。
裴言庆依然那样高高在上,锐利的目光如有实质像剑一般扎在背上,剑锋的冰冷似乎冷冻了他的血液,手脚已经冷得失去了知觉,动弹不得。
山村里平静的日子让涵双以为自己已经能将十年前的那些事情藏起、忘记,然而当他再次面对这个男人时,他才发现那些铭刻在骨子里的痛楚是无法淡忘的。
像十年前一样,自己那样的卑微低贱,跪伏在这个男人身前,被审视,被决定命运。
或许是很久,或许只是片刻,裴言庆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斩岳知道你的身份没有?”
“他……不知道……”
“哼,你倒是瞒得很好!你以为你能瞒得了一辈子?”裴言庆冷笑,顿了顿,道,“朕不想在李斩岳身边看到你,也不想让李斩岳知道我今天和你说的话,你知道怎麽做。”
全身的力气瞬间被抽走了,连跪的力气都没有,涵双瘫软在地上,没办法给出应有的回答。
“听到没有!”裴言庆提高了音量。
“……是……草民……遵旨……”
第 20 章
裴言庆离开很久了,涵双才勉强从地上支起身体,冰冷的地气似乎已经深入骨髓,身体冰凉的,没有力气。失魂落魄地慢慢出了宫,却发现宫门外停了辆熟悉的马车,涵双微微一怔,已有人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涵双!”
李斩岳一脸欢欣雀跃地高叫,无忧无虑的笑容在阳光下金光灿灿,那样明亮,那样温暖。
涵双张张嘴,想叫那个名字,却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两个人明明这麽近,只要上前一步就能拉到对方的手,可这短短的一步间却好像横著天堑深渊,跨不过,靠不近,碰不到。
他可以离开青颜,却离不开小倌这个身份。
一天是,一辈子都是。
“涵双,你怎麽了?”
男人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温暖的大手托起了他的脸庞,涵双怕自己会突然掉下眼泪,不敢抬眼,低垂著眼帘,轻轻靠入男人怀里。
寒冷的初冬里这样的怀抱显得格外温暖,心跳声在耳边扑通扑通的,平稳而有力。
一度怨恨李斩岳的粗暴和不尊重,可是现在他却舍不得了。如果可以,真的不愿意再离开了……
李斩岳不明所以,搂著人,不解地问:“你怎麽了?是不是宫里的人欺负你了?”
涵双用力眨去眼角的湿意,浅浅笑了笑,轻声道:“没什麽,只是有点冷了。”
李斩岳立刻点头:“是啊,你的脸冰冰凉凉的!我们上车吧,车上很温暖,我们回家去!今天降温了,回头加件衣服,不要著凉了……对了!今天你在宫里上什麽课啊?是老夫子吗?会不会很古板很讨厌啊?”
李斩岳兴致勃勃地问,涵双想起裴言庆的话,心里又是酸痛难当。
然而心中的痛却不敢让李斩岳察觉,涵双微笑道:“都是些兵书什麽的,看来我得好好学,以後才能教你。”
“哈哈,那太好啦!嘻嘻,说不定以後你也是很厉害的军师呢,还能和我一起上战场呢……”
“那到时候你就要听我指挥了。”
“那是一定的,我一直都是听你的……”
像是某种默契,没有任何迹象表明涵双即将离去,课照上,地点改在皇城中的一个小院子里,以便涵双出入。李斩岳天天来接他下课,站在门口等著,第一时间上送上一个暖炉,车厢备上热茶,暖得涵双直想掉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