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抿嘴一笑,略显羞涩。
又走了几步,就听前面传来喧哗声,似乎是有什麽喜庆的事情让村民们闹腾了起来。小六婶也抬头张望,青年看了两眼,便看到小六叔乐呵呵地走来。小六婶嘴快,立刻就问:“孩子他爹,前面怎麽了?”
小六叔笑道:“大将军来我们村子了!”
“咦?”
“听说那将军是我们村子里出去的人呢,也不知道是哪位呀!”小六叔看到青年在旁边,又笑道,“哟,涵双小先生,您也在呀!说不定那将军曾经还是小先生的学生呢!小先生也去看看?听说已经快到村口了!”
李涵双笑著摇头:“不了。”
李涵双没有去看那衣锦还乡的将军。虽然村民们都叫他小先生,但他自问自己不过是教孩子们认认字、学点算术,和那“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先生截然不同。
李涵双回家後便去整理自家的那块田地。这田本是李老汉的,两年前老人从山上摔了下来重伤难愈,不久就过世了,这片田地便留给了李涵双,让他的生活有个著落。
田地不太大,零零碎碎种了各种粮食,认真打理之下,一年的收成也足够养活李涵双,还能留下一些拿去向村民们换自己需要的东西。生活虽然清贫些,但也算安稳。
李涵双提著水桶到村头的水井里提水,吃力地摇动手柄,汲水桶才上到一半,就已经累得直喘气了。不得已,他只能停下来用身体压著手柄喘息,过了好一会儿,觉得手臂不那麽酸了才继续费力地将汲水桶往上拉。然而他才转了不到一圈,一股力气突然上不来,手臂一软,滚轮哗啦啦地一阵响,手柄倒转,汲水桶!当一声落回了井底。
李涵双傻眼了,怔怔地看了好一会儿,懊恼地拍头。
今天下课迟了,怕耽误了家里的活儿,刚才心急著装了太多水,想快点弄好。偏偏又没有力气摇上来,现在汲水桶掉回去,肯定又会装入更多的水,他就更没办法摇上来了。
就在李涵双考虑著是不是要回去找个相熟的邻居帮忙时,一个陌生的男音从身後传来:“提不上来怎麽也不叫个人。”
一双大手伸了过来,握住手柄,轻松地将汲水桶慢慢摇了上来。
李涵双抬头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身富贵人家才穿的锦衣,他吃了一惊:“你……”
汲水桶已经摇了上来,男人将水倒进青年带来的水桶里,顿时装得满满的。
李涵双连忙道谢:“谢谢你!”
男人微笑道:“不客气。你力气小,怎麽不叫人帮忙呢?”
“这……我本来是想装半桶水的,半桶水我可以提上来的……谢谢你。”
李涵双支吾地解释,又再次道谢,他不敢面对陌生人,特别是这样衣著华贵的生人,慌张地抓住水桶便想要离开。然而平常只能提起半桶水的他面对这满满一桶水,别说提著走了,就是想要把它提起来都有困难。
李涵双涨红了脸,咬牙拖著水桶摇摇晃晃地走了两步,水洒了一地,连他的鞋子都浇湿了。
男人连忙上前从他手中接过水桶,在李涵双手里宛如千斤重的水桶在男人手上却轻飘飘的好像没有分量。男人摇头道:“我来提吧。”
“可是这太麻烦你了……”
男人皱起了眉头:“小先生,你怎麽也跟我客气起来了!”
熟悉的称呼让李涵双一怔,下意识地再次看去,刚才他没敢认真看对方的容貌,现在仔细一瞧,才发现对方的容貌隐隐有些熟悉。“你是……”他的目光掠过男人腰间,顿时瞪大了眼睛,那环佩之中一只金鱼袋赫然挂著──这可是达官贵人才会带的东西!淹没在记忆里的名字已经到了嘴边,李涵双却没敢说出来。
李涵双嚅嗫道:“你……都长大了,不用、不用再叫我小先生……”
男人的眉头舒展开了,不答反问:“小先生记得我了?”
“嗯。”
“那你怎麽不叫我的名字?”
“我只记得你的小名儿,你现在……我怎麽好叫……”
李涵双低著头小声道,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金鱼袋,怎麽也不敢把自己知道的那个名字叫出来。他们这样的乡下人都会给小孩取个贱名儿,图个好养活,即便成年了,也只是取个粗鄙的大名,连字都没有。可是眼前这人眼下最少也是四品大官了,他怎麽好把那种小名喊出来。
男人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笑道:“别人喊不得,但小先生喊得。小先生先叫我的小名,若是没错,我再告诉你现在的大名,以後你再叫我大名就是了,好不好?”
李涵双犹豫了一下,轻轻唤了声:“土蛋……”
男人哈哈大笑:“小先生果然记得我!”
李涵双再看,想到当年那瘦巴巴的小黑孩现在已经长成高大俊朗的男人了,想到岁月竟能让人有这样大的变化也不由得微笑。
男人道:“小先生,我现在叫李斩岳,你唤我斩岳就好了。走吧,小先生,我送你回家。”
李斩岳只比涵双小两岁,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十一岁开始跟在涵双身边读书,是个特别调皮捣蛋的家夥。十二岁那年他母亲出了意外,他就成了孤儿。涵双见他可怜,便将他接到家中抚养。那时候李爷爷还在,三个人靠著几亩薄田过活,日子过的很艰难。李斩岳不想拖累涵双,第二年碰到朝廷招募新兵,他就去了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