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有云:不秃不毒,愈秃愈毒。
常人又道:戏子无情,婊子无义。
此话说的不甚得理,戏子所演便是情,表的便是义,内中情义皆于戏曲掏尽,下了台哪还有多余情思,即是有多情的,那情大多像投给狗吃了,哪个还愿意有情,自找苦吃。
且说巧儿一颗心许了商四爷,连清白身子都给了去,那就像肉包子喂给馋狗子,囫囵咬碎了吞下,吃饱了扭头便走,可恶一个绝情绝义负心汉。巧儿心碎如死,伤心至极,大病一场,差些去阎王殿前唱恨薄庆幸。
袁问松算是个有良心的,也知巧儿乃戏才,且是潘家独苗,不忍潘氏绝后,狠骂这痴徒儿一通,没丢开任其自生自灭,请来郎中替他看病抓药,休身养病。
半生半死将养半年,总算能起床下地,巧儿死去活来一回,心凉看透世情,对师傅叩首诺道:「都怪小徒蠢笨,累了师傅,往后必一心一意全死在戏台上,断不再信台下的虚情假意,那都是屁!」袁问松道:「好,好,这才是洒家好徒弟。」
此后巧儿性情丕变,抛了羞耻衿态,台上媚骨风流,台下巧言笑谑,行语虽浪荡风骚,没甚么话不敢说,然则知机知理,檀口似锦绣,满座惹笑声,异于其它言语乏趣的优伶,竟迷煞诸多王孙公子,争相摆堂邀席,艳名一时传扬开来……
又一日傍晚,当柳寄悠洋洋洒洒运笔如飞,写得正浑然忘我时,陈公公蓦然来到凝月阁传令:「柳公子,王爷今夜召你去伺候。」
「怎么又召我?不是二天前才召过吗?」停笔,不住蹙眉。
「这是王爷的意思,咱家只是按令传话。」
「陈公公,你能不能建议王爷换个人?」
「咱家是奴才,哪敢逾矩多嘴,还请公子见谅。」
「唉,好吧。」想起他与宋烨之间的约定,只能无奈叹气。
「你们还不快伺候公子入浴。」陈公公对凝月阁当差的小厮令道。
柳寄悠没法,不得已放下手中的笔,方才他正畅然于文墨之中,这下又要被打断好不容易泉涌的灵思了——每回与专业出版人士谈过,总能激发他格外的壮志凌云,于是自李家书肆返回后,琢磨一阵,总算重新拾笔,而且写得意外顺手,行文通畅。
只可惜,最近常如此写一半就得先放下,去陪某人拈云弄雨,水乳交融。
「少爷,为什么王爷老要你晚上去伺候啊?」小冬瓜不解的问。
「哦,王爷爱在晚上下棋,所以叫我去陪他下棋。」柳寄悠信口糊弄,不想让两个小孩晓得他是宋烨的脔宠,也叫其它下人不得对他们说,毕竟他们年纪尚小,没必要懂太多大人的龌龊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