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子难堪地数度张口又无言以对,终於勉强著一张苦瓜脸:“卿就先退下吧,明日上朝再见。”
“臣告退。”
眼见著乔云飞在宦官的引领下躬身退去,李熙只觉苦不堪言,哭丧著脸长叹一口气──这一夜,他自然又是辗转反侧、百般难眠不提。
第二日,熙帝堂而皇之地昭告朝堂:“乔卿文武双全,著为太子太傅,准宫中行走。太子於宫中需常加教导,朕拟於东宫偏殿设学海宫,供太傅日常休憩,以便太傅多多言传身教、教导太子成才。”
这句金口玉言一出,虽则言官们都纷纷暗自嘀咕,但到底大魏後宫子嗣不繁,天子看重太子教育乃是常事;况且乔云飞刚立下大功、又名正言顺地成了太子一党,且备得天子青眼有加,到底是轻轻提起、放过了这不合乎礼仪的一节。更何况诸人皆知,这大魏後宫又分前後两片,前面是帝王寝宫、太子东宫及其它宫宇,更有无昭不得擅入的勤政宫、供天子休憩及密见诸臣子;太後、皇後及其他妃嫔们住得靠後,更是无甚大碍了。
退朝之後,更让群臣们眼红和侧目的是,天子更宣乔云飞留下密谈──
可谁人知道,这哪里是什麽密谈呢?
待群臣、众侍退去之後,平日里端著端庄、尊严的皇帝,早已变了副神色。李熙一个劲儿忐忑不安地瞧著没有好脸色的乔云飞:“朕也是希望翔儿、翊儿能与卿多亲近亲近。更何况他们乍然回宫,哪里能适应?昨日里,翊儿更是哭闹了一夜……”说话间瞅见乔云飞关心则乱的脸色,更邀功道:“朕也是辗转一夜难眠,才想到这麽个好主意,今後乔卿出入此间再无不便,就是留宿也是份所应当的……”忽而口音一窒,原来是乔云飞一个白眼飞快地过来,又如闪电一般地飘走了。
李熙满心喜悦地错拿白眼当媚眼,又屁颠颠地带著乔云飞摆驾东宫,妄想借著两个儿子更拉近与其爹的距离,乃至於一结四口之好。
可让他傻眼的是,一到了东宫,两个皇儿就忙不迭地扑上去向乔云飞讨巧露乖、嘀嘀呱呱地呱噪著日常琐事、宫中见闻,那情形就仿佛是三秋未见一般,哪里像是只不过隔了一夜的样子?一父两子你言我语聊得正欢,虽说是童真可爱可笑可喜,被完全撇在一边犹如路人的皇帝也再受不住。
“咳咳──这个,云飞……”
“爹爹,你看你看,这颗大树比府上的还高呢!”
李熙不说话了。
良久他再一次鼓起勇气,想要插嘴:“翔儿……”
“啊──爹爹,翊儿昨天尿床了哈哈哈!我忍了半天,还是告诉爹爹吧,哈哈哈!”
“翔儿可是答应了翊儿不说的?食言而肥可不好。”
“食言而肥是什麽意思?”
李熙一听立马高兴,连忙想要显摆一二:“这个食言而肥嘛,就是……”
“是不是要长得好肥好肥?”翔儿显然不耐烦听他多言,又是忙不迭一句问话打断──倒也并非有意为之,只是小孩子总是耐性不足、话又多,他们这个年纪又万分自大、最好显摆,哪里耐烦听李熙慢条斯理的正经说话?
熙帝一口气憋得不上不下,满面通红著终於再也忍耐不下去,一手扯住乔云飞胳膊,竟是委委屈屈地靠了过去将他搂在怀中!
“啊──”乔云飞乍然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浓郁的龙诞香扑鼻而来,顿然羞红了脖子,整颗心竟然因著惊吓,不由自主地噗通、噗通。
“爹爹脸红红的──”翊儿立时吃惊地叫道。
“马大叔说脸红是害羞的意思。”偏永翔尤有不足,指著乔云飞红彤彤的脸,一脸严肃正经地说出此话。
话音刚落乔云飞已恼羞成怒,一把挣开李熙的怀抱,别过冷脸去再不理人。
熙帝本来一场风花雪月,就此被两个逆子搅得稀里糊涂!
当晚乔云飞被强留著夜宿东宫学海殿。猴急上火了一天的李熙忙屁颠屁颠地偷偷宣人、将自己寝宫中的各色玩意儿都搬了过来。
只是这边家夥们还没上场,两只包子又来捣乱!
“爹爹,我要跟你睡,我要跟你睡……”永翊趴在床边,几乎就准备爬上床去。
一旁永翔拉著他小腿儿,怒道:“你又想在床上撒尿吧!”
永翊羞得小脸通红,仍旧打滚一般地在床铺边沿翻滚:“爹爹……”小脸蛋儿巴巴地皱起来,清脆的童音又带了点儿黏糯,音尾拉得老长。
永翔一面心中嫉妒,一面也巴巴地望著他爹。
乔云飞微微一笑,眼睛轻描淡写地一瞟身侧的君王,只见他一脸著急上火的模样儿,特意顿了一顿:“翔儿翊儿也大了,再跟著爹爹一起睡,睡不下,羞羞啊……”
那永翔和永翊早就自诩长大了,此时见爹爹用逗弄小孩儿的语气跟自己说“羞羞”,不由得又是气又是羞。
“谁要跟爹爹一起睡啦。就只有永翊这个没出息的──”永翔忙撇清关系。
“哼,不跟爹爹睡就是了……”永翊小脸涨得通红,泪珠子在眼中盈盈了一瞬,嘟著小嘴到底是不愿意落下了面子,讪讪地拿著那木工玩具、拉著哥哥回去了。
李熙从失望中乍然得救,顿然满面喜色,忙不迭地正要扑过来,却见乔云飞似羞非羞似怒非怒地一瞥,到底是收住了手。
乔云飞也没想过这赖皮糖似的皇帝会回心转意。果然,李熙手忙脚乱地沐浴过之後,已经不待他多言,赤条条钻进了被子中只等著下口!
就在李熙乐呵呵地等著春宵一刻之时,他哪里知道,此刻起他已经全然地丢掉了两个儿子的一点点新近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善意与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