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黎宗生不知道什麽时候已经把汪芷芯叫走了,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黎琰跟林文汐两个人。汪芷芯即使万般不愿,但这终究是别人的家事,自己管不了,只能乖乖跟着黎宗生离开了。
见林文汐还站在那里,黎琰也有些不耐烦了,从钱包里抽出那张卖身契丢给林文汐,拿出一张刚刚黎宗生放在桌上的空白支票,刷刷写了几个数字,递给林文汐,“契约提前终止,以後你是自由的了。剩下的钱你也不需要再还给我,这个是给你的。”
林文汐瞪大眼睛看着那张支票,眼泪也因此落得更凶,契约提前终止?意思是真的不要自己了麽?那男人现在是什麽意思?难道他觉得自己接近他只是为了要他的钱吗?现在一张支票就想将自己撵走了是麽?男人还是觉得自己想留在他身边或者来找他就是为了钱?
这个想法让林文汐心里被针扎过似的抽痛,同时也开始明白自己再苦苦哀求只是自取其辱,最後连唯一的尊严也将失去,就算他卑微弱小可是不代表他喜欢被人侮辱,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像个傻瓜一样,把所有的自尊都抛开,只为了能留在男人身边,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男人根本就不看他。既然如此,他也不可能再下贱下去,男人要赶自己走,既然不能留,那他会决绝一点的走。
努力的止住自己的眼泪,林文汐对着男人摇摇头,“我不需要你的东西。我会走的,再也不出现在你面前,我会走得远远的,我现在就走……”
没有接过那一张支票,林文汐只拿了自己的卖身契。一边呢喃着将自己脸上的泪胡乱的抹掉,让自己尽量看起来自然潇洒一点。
林文汐转身,向着黎家的大门口走去。是啊,妈妈说,把东西还给那个男人,他就可以走了。现在遗物也到了男人的手中,他的任务还算是完成了吧。所以他真的只能走了,本来就没有立场。难怪妈妈说,黎家的人不要惹,还了东西就走。自己不但惹了,最後还把自己输得一塌糊涂。要是从一开始他就知道黎琰是自己的爸爸,他真的还会跟他发生关系,爱上他吗?林文汐甩着脑袋告诉自己不要想了,事情永远是没有假如的,但心底却还是不断的冒出各种假设。如果自己不是男人的儿子,如果他们只是陌生人,是不是还是可以有勇气面对接下来的困难,而不会明明说好一起面对却因为这样的事情分道扬镳。
林文汐走出门口,才想起来摸摸口袋,还好,男人送给他的手机没有被他带出去,不然他真的没有勇气再倒回去将东西还给男人。
从黎家走出来,他迷迷糊糊的想到了曾经他也是这麽从黎琰的公寓走出来的,那时也是充满了迷茫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向何处。那现在呢?除了迷茫,还有难以抑制的心痛。男人竟然真的就这麽赶自己走了,想到以後他们就成了路人,眼泪便不争气的不停的掉。想起昨天还说着好好的有什麽一定要一起面对,想起上一秒男人还把自己搂在怀中说不想让他再掉眼泪。结果命运却不断的跟他开玩笑,下一秒男人就告诉他他已经什麽都知道,下一秒男人就怀疑起了自己来找他的动机。还这麽狼狈的被赶了出来。
他现在才明白原来这辈子最远的距离,就是那个男人,这辈子最远的梦想,仅仅是呆在那个男人身边。抹干净脸上的泪,林文汐看看手里的卖身契,再抬头望一望天空,安慰着自己,他终於自由了不吗?就算身上没有一分钱,起码他不再欠债了,不用再被打,可以自己挣钱吃饭不用再挨饿,也不用再因为钱跟别人签卖身契给别人当佣人了,他走出了这里不是吗?以後他自己的身体就是自己的了,他应该开心的啊,可是一想起男人曾经对他说过“你身上每个地方都是我的”,视线便再次模糊。明明自由了,明明是自己前几年做梦也想要的东西,为什麽在短短的时间,彻底被男人颠覆了?什麽时候他已经彻底接受了男人给他的“囹圄”?什麽时候他已经这麽依赖这个男人了?为什麽他不但没有丝毫的开心,还觉得像离开了水的鱼一样难以呼吸?
看着小孩的背影消失在黎琰的大院里,直至出了门。黎琰才用力的一拳打在墙上。他是很恨那个女人所以波及到林文汐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不是傻瓜。起初是非常非常生气,但是他知道这些都不是所谓阻止他们的理由,恨一个女人不至於让他变态到去恨一个什麽都不知道的孩子身上。但是他还是必须这麽做,他知道,黎宗生今天拿这个东西出来无非就是想要挟自己。知道他一向尊重哥哥,要是跟害死哥哥的仇人(间接的也算)在一起,他是肯定做不到的,就算他要坚持,黎宗生也可以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直接干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对他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更何况本就是个私生子。赶他走,是最好的选择。这出戏黎宗生应该也看够了,以後要是还敢找林文汐麻烦。他就真的不顾一切直接翻盘了。黎琰手里那张写了五百万的支票被捏在手里,揉得粉碎。
(12鲜币)94 家里的“亲人”
黎琰看着那张撕烂的支票,神情带着隐忍的痛苦。为什麽不拿呢?林文汐你是傻瓜吗?!没有钱你出去能干吗呢!其实在最後黎琰几乎是可以肯定了,小孩绝对不是为了钱才接近他,他之前骗他,也一定是有理由的,但是就是当时清醒了,他还是做了一样的决定。他给他钱其实根本也不是想侮辱他,他知道一个孩子在外面生活很艰难,他把他赶出去他也不知道这个孩子要怎麽生活,而那是,他现在唯一能给他的。并且给支票也是最不会引起黎宗生怀疑的,毕竟那也是他的孙子,被这麽赶走这点补偿也不算什麽。
但是小孩竟然就真的直接走了,连东西也不收拾一下,除了他自己的那张卖身契,什麽都没带走,他能去哪里呢,他身上也没有钱吧?想起自己给他的那些钱其实他都一直放在自己的床头柜里没有动过。黎琰的心里其实很不是滋味。但是所有的情绪都被他克制住了。
果然,林文汐走後,黎宗生就从里面出来了。看着儿子阴森的表情,他心里的一块石头倒是落了,跟那个人断了关系是最好的。不过……
“你也挺狠心,他好歹是我孙子。他就这麽走着离开要走到什麽时候啊。”
黎琰挑眉。
“我叫老刘去送送他吧。”
黎琰没有说话,直接往楼上走去。
“小琰,他走了是最好的。你汪伯伯那边逼得紧了,其实不妨和你说,那块东西,是前几天你汪伯伯托人送过来的,我不确信他是不是闻到了什麽风声。不过既然他是你侄子,你们就不能这样乱来。”
黎琰依旧没有说话,只是顿了顿脚步,似乎是在听黎宗生的话,又没在听。
“我明天陪汪芷芯出去选婚纱。还有,你也知道,他是你孙子。”丢下这麽一句,黎琰便消失在楼梯口。
黎宗生并没有看见黎琰捏得骨节发白的手指,终於在後面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林文汐迷茫的看着眼前的大道和两排葱郁的大树,自己究竟是在哪了?他要怎麽出去?他已经走了半个小时了,连眼泪都哭干了,可是这条路像是没有尽头般,怎麽也走不到底,而且路上竟然没有一辆车或者一个人。
就在这时一辆车从林文汐身旁经过,然後停在他的前面。打下车门,正是刚刚客厅里捧着母亲遗物的那个人。林文汐身体突然僵住了。
“老爷叫我把你送出去。”
林文汐本能的摇头。看着那个人带着黑色的墨镜,就让他觉得害怕。
“你要是自己走,走到明天早上也走不出去,而且也没有其他车可以载你,这些都属於黎家的地盘。”
这麽大!林文汐在心里暗叹一声。看看前方的确像是没有尽头的林荫道,还是乖乖的上了车。他刚刚说是老爷……不是少爷……果然,男人已经彻底不再关心自己了吗。心情低落的林文汐将头瞥向窗外,看着一排排抛在车後的树木,想起自己踏出了这里,再也不会回来了,干涸的眼角又有了湿意。
怎麽那麽喜欢哭呢!林文汐骂自己一声。他这几天掉的眼泪好像比以前十八年的还要多,以前就算再多的苦,他也不会让自己轻易掉眼泪,就算去求高利贷借钱,他也不会像这样哭哭啼啼的,最後还哀求男人。好像这十八年的尊严,也全部都给了男人。不是说要做个男生麽?男人也说过他哭起来就不像男子汉了啊,所以为什麽要哭呢。林文汐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却掉的更凶,像永远也止不住一般。而一旁的司机看着他,眼里也满是同情。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但是多少因为刚刚的情况明白的一些。十几年前他就跟着黎宗生了,自然是知道黎钦带着一个女人私奔的事,按刚刚的情形看来,这个很有可能是大少爷和那个女人在外面的私生子。想起他应该从小就躲着人生活,其实也挺可怜的,现在好不容易回了黎家,又被赶了出来,心底还是有些同情这个孩子,哎,要是大少爷在就好了……
“小兄弟,送你去哪里?”
在旁边开车的人突然说话,吓了林文汐一跳,同时脑子也空白了,是啊,自己能去哪里?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的那个家,黎琰上次已经帮自己把被高利贷抢走的地契拿回来了,只是因为一直跟着男人他也没回去看过,就回那里吧,他也只有那一个家了。
於是便报上了以前家里的那个地址。起初还担心那个地方太隐蔽男人会找不到,结果他把向导一打开很快便找到了。
“不用开进去了,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离家里还有远远一段路的时候林文汐便开口到。
开车的男人却丝毫没有理会他,因为他接到的命令是送到终点为止。不过很快男人就知道为什麽林文汐不用自己开进去了。因为林文汐住的地方明显就是个贫民窟,和黎家的那座豪宅简直是云泥之别。道路也很小,车子开进去基本很难开出来,但是那人还是没有露出任何不满的表情也没有说任何话,好在那人技术过人,车最後还是转过了头,林文汐下车道谢之後,车便在狭窄的街道上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