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两人因为离校晚,走完所有预备场地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因此没能赶上末班车。
站在冷风瑟瑟的站牌下,楚瑶看看凌凡:“要不然……我们今晚就外宿吧?两个人住双人间,也花不了多少钱。”
凌凡已经冷得直哆嗦,没多想就答应了。
两人投宿在一间家庭旅馆,不大但是很温馨。楚瑶显得很疲惫,一进房间就瘫在了椅子上,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了。
凌凡为他倒了一杯热水暖身,自己先去浴室洗澡。半小时後他擦着湿发出来的时候,看见楚瑶抱膝坐在窗前,肩上披着毯子,正呆呆地望着窗外的夜景。
“小凡,”听见凌凡的声音,楚瑶回过头,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小凡,我……觉得好累。”
“我知道,忙了一天你也辛苦了,”凌凡摸摸他的头,“赶快洗个澡,然後好好睡一觉,明天就会恢复精力的。”
“真的吗?”楚瑶苦笑,“但是我很害怕,我每天晚上,都很害怕自己……会一睡不起……”
“别说傻话!”凌凡一惊。
“是真的,小凡,我的病是治不好的,我害怕自己随时都会死掉。但是我还没有好好念完大学,还没有挣到很多钱给爸爸妈妈,还没有为家里争取到耀眼的荣誉……我想做的事情还有好多,所以我不得不耍一些手段,让自己更快的达到目的……”楚瑶哽咽着,“小凡,对不起……”
“为什麽要跟我道歉?”
“你知道的吧?我之所以接近你,只是因为你是萧瞳学长的室友。我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人,但是你却一直在容忍这样的我,对不起……”
凌凡愣了一会儿。
楚瑶是真的累了吧?所以,才会突然说这麽多感性的话?
但是,凌凡知道自己是无法让楚瑶达到目的的,因为萧瞳在学生会的事他完全不懂。他只是把楚瑶当做纯粹的朋友,希望他因为被病痛折磨而变得脆弱不堪的心,不会太寂寞。
“小瑶,很晚了,”他冲楚瑶笑笑,“快去洗澡吧,明天一早还要回学校。”
楚瑶呆呆地看着凌凡,想从他淡然的微笑里看出什麽。
但是,他什麽都看不到。
凌凡是很清楚自己的本性的,但是,他不在乎。
无论对方性情高洁或者卑鄙无耻,他都能用相同的淡然态度看待对方。楚瑶不禁在心里苦笑,凌凡这样的性格啊,总有一天不是害死自己,就是害死身边的人。
带着一丝无奈的情绪起身,他揉着略微晕眩的额角走进了浴室。
今天大概真是太累了,他真想……立刻就能躺下睡过去……
凌凡看着浴室的门被关上,心中有种莫名的忐忑,无法放心让自己先睡下。楚瑶一个人在浴室没问题吗?他真的仅仅只是疲惫,还是事情另有端倪?算了,还是等他洗完澡一起睡吧,醒着等一会儿的话,假如真的发生什麽事,自己也能马上知道。
坐在其中一张单人床上,凌凡玩弄着手机。十分钟过去了,二十分钟,三十分钟……五十分钟……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楚瑶还是没有从浴室里出来。
门关得紧紧,里面一丝声音都没有。
凌凡抬起头,有些担心的看看浴室,犹豫了一会儿,下床走过去敲了敲浴室的门:“小瑶,你还好吗?”
没有任何声音。
“小瑶?小瑶?!”
心中掠过一丝不安,凌凡加重了敲打的力气。可是无论他怎麽敲怎麽喊,浴室里还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到了最後,他终於忍不住,後退几步然後冲上去,用身体的力量硬是撞开的浴室门。
眼前的景象,让他惊呆了。
热气腾腾的浴室里,楚瑶一丝不挂的倒在地上,混合着鲜血的热水从他身下蔓延开,流淌在地面上,恐怖场面的触目惊心。凌凡的大脑空白了一秒钟,才突然惊醒过来,赶紧冲出房间去找人。
半个小时以後,楚瑶被送上了救护车。
这已经是他一年之内第二次发病,而凌凡也从急救人员口中也终於得知了他到底是怎麽回事——血友病,一种遗传性的血液疾病。它终身无法治愈,症状是患者体内的血小板严重缺少,任何一个小伤口都会导致血流不止,有时就算没有受伤也会突然发作。
在飞驰的救护车里,楚瑶颤巍巍地抓住了凌凡的手。
“小凡,我是不是……快要死了……”他的声音气若游丝。
“不会的,小瑶,坚持住!”凌凡紧握住他冰冷的手指。
“我……会不会就这样……流光全身的血,然後死掉……”楚瑶眼神涣散,怔怔地望着救护车的顶板,“……但是,我不愿意啊。萧瞳学长只是因为同情我,才愿意让我接近他,可是……我更希望得到他真心实意的认可,希望他心甘情愿的把学生会长的位置留给我啊……”
凌凡感到一丝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