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简单的,浮木多得是,了不起学游泳,少年溺不死。而他这块不被需要的浮木,就成了海上漂流的一块垃圾,伴随岁月腐朽,毫无价值与用途。
不仅是少年仰赖他,他也在仰赖被仰赖的那种感觉。
一切都不对了。
因为对方年纪小,以为不会有多余心思,无须猜忌、防备,于是安掬乐放任了……放得太任,导致喜怒哀乐全被捏进对方手里,就像当初……安掬乐左腕疼,疼得他牙齿打颤,半身都快麻痹。
这是一种幻肢痛,截肢的人偶尔会错觉自己失去的肢体存在:只因肉体记得那份凌迟痛楚,不时回忆,像个警讯,曾经有人建议他看心理医生,他拒绝了。
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他下贱得很,需要这份痛,需要被提醒:不要爱、不能爱。
不知隔了多久,和气氛全然不搭的简讯声再度响起:「啊啊~满了~塞得满满的~~」冉撷羽上回问他还能再低级点吗?他想了很久,想出这个。
安掬乐淡淡瞥了眼搁在桌上的手机,他疼得没力,最终拿过来瞧,心想若是广告简讯我就客诉到你死……一摁下,他眼珠子瞪大,连忙冲到窗边,扯开落地帘。
少年站在马路边,看着他。
黑夜里他房里点着光,动静太明显,两人隔着四层楼相望,他看不清少年脸上细节,但见他似乎笑了。
安掬乐心口一紧。
手机简讯里一行:我在你家楼下。
这他妈……这他妈是恐怖小说啊!!
安掬乐浑身都毛了,回讯:「你怎知我家在哪?」
杜言陌:「先前陪你跑步,刚巧见你进了这栋楼。」
安掬乐扯唇哼笑:「或许是我姘夫家呢。」
杜言陌:「我不会形容,但我知道你没跟别人……一碰就知道了。」
安掬乐脸热,有种被看穿的羞恼。他在楼上盯着少年好一会,写道:「回去,我不想看见你。」
他把话说狠。送礼的事,说真的他不气了,也没立场气,甚至自我反省了一番,反省出新境界。他左腕疼,可望着少年,那疼又转化成另一股很微妙的荡漾感受,传递至心尖那儿,酥酥麻麻的。
尤其见少年写来:「我想见你。」那更……
安掬乐闭了闭眼。「你见到了。」
「我想亲你,想抱你。」
安掬乐捏着窗帘,手指都泛白了。「回去。」
杜言陌:「不。」
安掬乐:「我报警。」
杜言陌:「那样麻烦的是你。」
XX蛋咧!「随便你好了!」安掬乐松开手,把窗帘拉上,回身进屋。请神容易送神难,他当真体会了一把,瘟神,简直是瘟神!
安掬乐烦到不行,实在想抽烟,偏偏答应戒了,又觉得不该。杜言陌就是这样掌控他心神的,下蛊一样,安掬乐心神不宁,不知少年还否在楼下,又不能掀开窗帘去看,太明显了,肯定被发现……这他妈折腾谁啊?
他想到少年要求和他延续关系之时,此时同那时,踏错就完了……
不可以。
绝对不可以。
安掬乐走向那一面墙,把自己额头狠狠一撞:妈的,好疼。
「My Happy Life」。快乐、快乐、我要快乐……他阖紧了眼,谁来告诉他,现在这样,快乐在哪里?
人生无非欢爱一场。
他在那儿思想挣扎,左腕渐渐不疼了,倒是头疼。
安掬乐抚了抚额,觉得自己今年颇多舛,不顺到一种可怕的境界,是他不小心踏了谁的坟?他拧眉想很久,想到逢九……逢九……干,今年初,他过了二十九,习俗里尾数逢九便是灾难年,他不信邪,随人喊「生日快乐」,把他今年喊得很不乐。
十九岁那年,他割了腕;二十九岁这年,他又将没命。
人果真不能太铁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