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挣脱阴影时,急急赶来的玉枕纱也抓住了她的手。
手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暖意令她终于从恍惚中回过神,找回了自己的神志。
燕然反握住他的手,“带我出去。”
刹那间,极致的白涌进了浓烈的黑,使得整个世界都有了光。
那些游魂在光下无遁于形,很快魂飞魄散,她抬头看见玉枕纱眉间印记如雪光入红霞,明明又灭灭。
迷障被破除后,燕然与玉枕纱同时睁开了眼。
她有些失神,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视觉,轻声问:“刚刚那是我的心魔吗?”
玉枕纱点头,想了想,道:“狗死不能复生。”
她没有反驳,脑海里却不断重复玉枕纱的那句天道是规则,是秩序。
如果她是秩序,不就是她说了算?
她想让谁生,谁就不能死。
“执天问道何有期。”她喃喃着:“那就我来做天道。”
玉枕纱不知是喜是忧。
他此行已经失败,燕然的生欲不仅没有被激起,反而更厌恶了人族。
就算如今的她愿意做天道,醒来之后的她却未必愿意。
燕然修炼了一会,郁结于心的感觉未散,有些事倍功半,她放弃修炼,问旁边的人:“怎样才能破除心魔?”
“不在乎。或者回到没有心魔之前。”他语气有些自嘲。
就连他也没能除去自己的心魔,又谈何去教别人怎么对付心魔。
修士一旦生出心魔,道心就会有了条裂缝,市面上关于心魔的各种丹药法宝买的十分昂贵,效果却甚微。
不论是挖去记忆还是欺骗自己都没有用,必须正视心魔,承认心魔,再将其消去。
“也就是说,心魔基本不可战胜。”燕然皱眉,“看来只能成为天道了。”
她的神情就好像在说只能吃素那么简单。
玉枕纱没有打击她的自信心,“修炼时不要忘了默念清心诀。”
“了解。”燕然点头,继续闭眼修行。
玉枕纱想去对接虚无法师,可在这里他无法凝练分/身,又不敢离开燕然身边,只得作罢。
因为十大法则太过强势,对于拥有法则之力的人,秩序会多加管控,也会在其他方面加了更深的限制。比如,他很难凝练分/身。之前处理的事务都是以神识完成,还没有到忙不过来的地步,所以没有想过要练分/身,以至于玉枕纱如今孤影形只。
燕然修行时所需的灵气皆是玉枕纱悄悄用灵石放的,秘境内的灵气稀少,很难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燕然睁开眼睛。
“我饿了。”
玉枕纱起身打算炒菜,燕然想起他之前差点拆了厨房的事迹,连忙拦下他,“你帮我借点食材来就行,菜我自己抄。”
他也想起了自己之前的英勇事迹,沉默几息,难得反驳道:“我看过你上次做饭,这次就由我来做吧。”
“你要是把厨房拆了,记得给我做个屋子。”燕然明显不信他,她看了玉枕纱一眼,对方穿得人模人样的,看起来比京城里的贵人还干净,站在厨房实在违和。
“我就在这儿等你回来。”
玉枕纱脚步一顿,“不要出屋子,屋子里有结界,凡人进不来。”
燕然摆手,“知道了。”
她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什么时候才能修至筑基,不需要吃饭了呢?”
她的修炼速度有些太慢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凡界所困。
等了有半个时辰,燕然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欲睡,而玉枕纱去偷东西的路上见到了柳不悔,临时改变计划,带着没有记忆的柳不悔回了屋。
“你是说,我也是河神,今世是为了报恩而来?”
明明玉枕纱说得那么荒谬,柳不悔还是跟着过来了。
就好像这句话触动了她一样。
跟着对方来到目的地,她看到了简陋的房子跟光秃秃的床板,下意识皱起了眉。
硬邦邦的床板上有名少女正闭着眼休息,看起来不是很安稳的样子,柳不悔心里的不适更甚。
她可以确认自己没有见过这位少女,可她没由来地对其产生了好感与依赖,甚至还想照顾对方。
“……若不是你蛊惑我,那便是你句句属实。”柳不悔头上珠钗微微一晃,她压低声音,怕吵到燕然似的,“你们随我回府吧。”
玉枕纱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柳不悔的好意。
等燕然醒了之后,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小破屋,而是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四周摆设十分讲究,明显是大户人家。
她立即坐起来,“你把我卖了?”
玉枕纱敲了敲桌面,她被吸引过去,看见了热气腾腾的饭菜,扑面而来的香气将她包围,她瞬间清醒,“还是说我的爹娘另有其人?”
“你睡了一天一夜。”
“难怪这么饿。”燕然施了个清洗术把自己跟床单洗干净,然后坐到了座椅上,拿起筷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你不问此地何处?”
“你说说看。”她不曾抬头,吃得很香。
“这里是公主府,收留我们的人叫柳不悔,乃当朝三公主。”
“我能帮到她?”燕然吞下饭,挑眉,“否则她为何会收留我。”
“你们之间有因果,她是来报答你的。”
闻言,燕然点头,不再追问。
她不说话了,玉枕纱却想没话找话,“今日还学飞行术吗?”
“我记得那叫做御气飞行。”
燕然花了点时间吃完饭,“记忆光团给我吧。”
显然她已经领会了玉枕纱的教学方式。
玉枕纱积极配合,将御气飞行的功法给了燕然。
燕然埋头苦学,玉枕纱知道柳不悔没有记忆,所以并未与对方多说,虚无法师也没有记忆,给的帮助有限。
整个世界好像只有他自己在诚诚恳恳地工作。
等燕然记住了功法,修炼时经常从天上摔下来,玉枕纱每次都能用灵力接住她,逐渐地,她也变得大胆起来,算是勉强在一天之内学会了御气飞行。
“给我一把剑。”
玉枕纱有些为难,他的储物戒里最次也是高阶法宝,以燕然的修为还用不了。
经常过来捧场的柳不悔递了一把极其漂亮的轻剑过去,“这是我的佩剑,要不你先用着?”
燕然接过来,又开始学习御剑飞行。
好在公主府真的很大,玉枕纱又会在她修炼时隐去她的身形,这才没引起骚动。
柳不悔时不时来凑热闹夸燕然两句,玉枕纱则进行指正。
虚无法师偶尔过来看看,但最近忙于宫斗,无暇顾及这边。
就这么过去了一个月时间,燕然已经炼气五层,不需要天天吃饭睡觉,但也必须定时补充能量。
燕然的状态不错,没有自怨自艾,修炼也很积极,每天定时修炼几个时辰。
就在她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后,变故突生。
——五皇子谋反,皇帝被杀,三皇子也遭殃,死在了皇宫里。
很难想象一群智商有缺的人是如何发生的宫变。
等燕然赶过去时,柳不悔正拿着一把剑捅死了猫鼠同眠的二皇子,然后在五皇子来之前,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燕然的御剑飞行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么快过。
但柳不悔的刀更快,她杀完人,毫不犹豫地划破了自己的脖颈,血流了一身,人也倒在了地上。
玉枕纱的心一沉。
另一边死了之后被送出秘境的柳不悔虚无法师面面相觑。
她的表情不再冷静,“我们好像是过去帮倒忙的。”
他们自己倒是死的痛快,却是把烂摊子交给了玉枕纱。
“怎么办,还有救吗?”虚无法师捂着头,“谁知道五皇子那个狗贼动手这么快,我还想劝说他让他放下屠刀呢,就被一箭射死了。”
“这么看来,我的罪过更大。”柳不悔叹口气,“我在天道面前自杀了。”
听完了这两人对话的虎城城主:“……”
“你们二位是认真的吗?”虎城城主恨铁不成钢,“到时候若是连楚楚都救不回来,那我也没办法了。”
三人齐齐叹气,愁眉苦脸,仿佛刚从土里蹦出来。
……
燕然现身后把周围的敌人都杀了,然后死死抓住玉枕纱的袖摆,一字一句:“能救她吗?”
玉枕纱怕刺激到她,实话实说,“她没有死。她也是河神,这具身体只是下凡历劫的身体,并不是本体。”
“你在骗我。”燕然的语气已接近哽咽。
但他说的是真的啊!
“绝无虚言。”他一字一句。
然而玉枕纱的话没有起效,燕然走火入魔了!
由于柳不悔的神魂在肉身死亡时就已经被送了出去,他也没办法复活对方。
玉枕纱只好再次进入燕然的识海。
这一次依旧很顺利,但场景却与之前不同。
他睁开眼,看到天空在下着润如酥的小雨,但雨却略有不同。
“蚀灵雨?”他立起一个屏障,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玉枕纱记得蚀灵雨是没重生之前下过的雨,因天道不再信任修士,所以在炼虚界内下了场针对所有修士的雨,沾之即流失修为。
正是这雨害死了炼虚界三分之二的修士。
但天道并没有直接出手。
这三分之二的修士都是自相残杀而死,有仇有怨者想利用雨去让仇敌修为变低,无仇无怨者也盯上了蚀灵雨,甚至连得道修士都过得小心翼翼,不愿与人来往。
人心经不起试探。
玉枕纱甚至看到了有对师兄弟反目成仇,师弟破了师兄的结界,把师兄推进雨里,大喊:“凭什么师尊只喜欢你一人!”
“只要你死了,我就是师尊唯一的徒弟!”
玉枕纱:“……”
并不是很懂年轻人的思维。